高考前夕，稳上清北的班长找到我，痛心疾首：
「作弊不能长久，高考会证明一切。」
她说得不错，高考后我手握清华录取通知书，看着和男朋友双双复读的班长，但笑不语。
1.
穿进这具身体里时，我正在被老师骂。不属于我灵魂的心脏一阵阵地绞痛。
「周明敏，这道题讲了多少遍了，就算是头猪我看也应该记下来了！
「你们这些交了钱进清北班的学生，能不能省点心？爸妈的钱不是这么用的。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我低头一看，好家伙，150 分的数学卷子考了 48 分。
选择题兴许蒙对了几个，大题是一道没对啊。
一旁走过来一个个子不高，但是很清秀的齐刘海短发女孩，微笑着解围：
「张老师，您别气坏了身子。明敏只是不太擅长学习。
「不如帮我看看这道导数题。这是压轴大题，我想了很久没想出怎么做。」
我却没有忽视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讥笑。
略微瞥了一眼，这是我高三后期经常刷的比较常见的题型。
虽然隔了几个年头，我仍然记得很牢。
因为恰巧我那年高考，考的也正是相同的题型。
那年高考，我数学考了 150，是 A 省的理科状元。
我转了转笔：「这是很常见的极值点偏移问题。」
张老师更气了，骂道：「可显着你了，要不你来讲？
「倒数第一的同学教 600 分的同学做题是吧！」
那女孩见我找着要点，面色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柔声劝道：
「明敏，别掺和了，你先把老师讲的基础题先订正了好吗？」
我来讲就我来讲。
我张嘴欲言，但是看见张老师风雨欲来的阴沉表情，还是忍住了。
2.
回到座位上，我把充满红×的卷子放在桌上，细细端详起来。
同桌一脸幸灾乐祸：
「怎么，又挨骂啦？我就说你干脆别写题目了，那卷子留着给我做错题集用。」
他一边说着，手就伸上来拿我桌上的进口牛奶，「反正你家有钱，当个啃老族也不是不行。」
我用力抓住他的手腕：
「干什么呢？」
他一愣：「我饿了啊。」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倒挺理直气壮。看来原主没少纵容他拿东西啊。
我沉下脸：「想吃自己买去。」
同桌不耐烦道：「周明敏，你今天怎么这样啊，真小气！」
前桌的女孩转头笑道：「明敏又是倒数第一，今天又挨了老张骂，天天学习熬夜到凌晨三点难免心情不好。陆浩，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拐着弯骂我笨是吧。
我看着前桌女孩桌上一模一样的牛奶，冷笑一声：
「确实别和我这种人一般见识。
「毕竟我不像有些人，又当又立。拿了别人东西，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手画脚。」
丁琪脸上挂不住：
「周明敏，你说谁呢！」
「谁急了我就说谁咯。」
陆浩像看疯子似的看着我：「你是失心疯了吗？怎么今天敢这么说话了。」
他用手在我眼前晃晃：
「至于么，告白失败就难受成这样？」
丁琪接茬：「宋清钧这种人你也敢想？次次年级第一。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人家喜欢的是班长郭辰！又漂亮又聪明，你在肖想什么呢？」
看来原主还是个害羞单恋小姑娘啊。
不想和这些拜高踩低、吃人嘴短还要嘴人的垃圾争辩，我拿上一摞卷子，去了天台。
3.
初夏傍晚，微风温柔，我坐下来梳理原主的记忆。
周明敏人不如其名，确实是不怎么聪敏。
时常被人暗暗嘲笑「努力努力白努力」。
看到记忆中深夜四点还匍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女孩，我大吃一惊。
这样下去，身体是要完蛋的呀！
我高中三年，极少 12 点之后睡觉。白天提高了效率，夜晚才能好眠。
难怪刚才，周明敏的心一阵一阵绞痛。许是熬夜太多，心脏出了问题。
如果我不穿过来，今天倒下的就会是周明敏这具身体。
我暗下决心，明敏，你放心，我接管了你的身体，就会对你的人生负责。
看着手中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子，我叹了口气。
数学物理，基础差得可以。
从第二步开始思路就错了，基础的运算也是惨不忍睹，正确率低得吓人。
可以说在错误的路上一往无前了。
我正为了成绩独自伤神，一旁的男生戳了戳我：
「周明敏，这关怎么过？我搞了贼久。」
看到熟悉的游戏界面，我怔了片刻。
「先找密匙，再选择 152 这个参数，再翻过墙。」
少女白皙灵活的手指在 iPad 界面翻动。
很快这关就过了。
看着游戏界面上跳动的小人，少年连连赞叹：
「可以啊你！明敏姐怎么这么厉害，你是我唯一的姐！」
我怎么这么厉害？
笑死，这款游戏就是我在大学开发的啊。
当时还小赚了一笔，让我得意了很久。
我看着眼前眉眼清俊的少年，一双桃花眼中盈满了笑意。
他的鼻子很挺，个子也很高，是一眼让人惊艳的类型。
不同于这所中学的其他学生穿着校服，他穿着 oversize 的潮牌 T 恤，一副满不在乎、游戏人间的富家弟子姿态。
但是周明敏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
我蹙眉：「你认识我？」
「周明敏，别装！我裴行啊，1 班倒一，你 2 班倒一，每次老张骂完我就骂你。你我还见得少了？」
……
我无语凝噎。
他拍拍我的肩：
「别伤心了，你和宋清钧的事情，我听说了。
「宋清钧那男的端得很，有啥可喜欢的？」
我正色道：「我不喜欢他，我要超越他。你信不信，我会成为下一个第一？」
少年收起了嬉笑，面色严肃，揉了揉我的头：
「明敏，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你需要心理咨询，随时联系我。」
4.
回到教室，班长郭辰走到我桌前，原来她就是问题的齐刘海女生。
她笑起来脸上两个小梨涡漾起，显得很是甜美：
「明敏，下个礼拜学校要办运动会了。」
我抬起头，不明所以：
「呃，所以是要我参加吗？」
「不是啊，只是之前运动会不都是你提供饮料吗？这次班上决定买三箱 B 牌的运动饮料，进口的，对同学们运动后的身体也有好处。」
笑死，B 牌的运动饮料 14 元一瓶，郭辰倒是乖觉，拿我的钱做好人。
我看着郭辰理所应当的样子，问：
「谁规定的我提供饮料？」
她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敛起了笑意，嗫嚅道：
「之前不都是这样么……」
丁琪转过头，恨恨地说：
「郭辰，她就是嫉妒你被宋清钧喜欢，故意的。」
陆浩插嘴：
「那么点钱对你家来说不就是个小事？你可是拆迁户诶！你别太为难班长了。」
我气笑了，这群人仗着原主是个有钱软柿子就反复搓圆捏扁是吧。
「肉包子喂狗，狗还会冲我叫两声呢。
「郭辰，既然是班级活动就应该拿班费出资，你说对吗？」
我往前靠了靠，双手托腮：
「还是说，班费不见了，班长？」
郭辰明显被我问住了，眼睛一红，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你别再为难辰辰了！」
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男孩走来，挽着郭辰的肩膀，轻声安慰。
想来这就是宋清钧。
的确很有书卷气质，文弱白净，是读书时女孩会喜欢的类型。
但是我是谁啊，大学见过的帅哥从清华排到北大。
宋清钧清隽有余，若论起颜值，恐怕是比不上裴行的。
他面色冷淡，看着很是不虞：
「周明敏，我喜欢郭辰是我的事，我也明确拒绝你了，请你不要为难郭辰，就事论事好吗？」
我满头问号：
「你不觉得你逻辑不自洽吗宋学霸？
「我正在就事论事，哪句话提上你了？请你不要自作多情。你去问问别的班，哪个班班费不公示？哪个班运动会年年逮着一个同学薅羊毛？」
丁琪见宋清钧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讥讽道：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还不是倒数第一？宋清钧和郭辰可是将来要上清华的，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上清华的，未必是他们。」
周围静默了一瞬，随即是爆笑。
「不是他们，难道是你吗吊车尾？」
「你先把高一学生都会的题目做明白吧！」
「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是在挑衅第一和第二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四百分嘲笑六百分，精神胜利是给她玩明白了！」
郭辰看着我，面露怜悯。
她拽拽宋清钧的袖子：「明敏可能是受了刺激，你不该拒绝那么狠的，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宋清钧看着郭辰，深情款款：
「我喜欢的，只有你，辰辰。」
少男少女深情对视，好一对情深璧人。
……Jesus，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我看向宋清钧，定定地说：「那就看下一次考试咯。」
他眼皮都不抬，撇下一句：「好，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这个倒数第一怎么超过我。」
5.
十点下了晚自习，我背着一摞书骑车回到周明敏的家里。
周明敏的家很大，但也很冷清。
深夜归来，家人连一盏灯都没有留。
我高三那年，下了晚自习，总是会有妈妈做好了夜宵放在桌上。
而我回来，甚至都没见上周明敏的爸爸妈妈一面，想来是工作太忙了。
书架上放着周明敏一家四口的照片。
父母牵着弟弟的手，开怀大笑，其乐融融。
女孩却安静地站在角落，腼腆地笑着，显得格格不入。
更多的还是宋清钧的照片。
少女带着炙热爱意的视角下记录了少年的意气风发，骄傲无双。
有他低头学习的，站在国旗下讲话的，运动会上肆意奔跑的。
……明敏，你的照片还爱他。
我打包起这些晦气的照片，扔进垃圾桶里，不想管这些。
对于我现在来说，学习更要紧。
我虽然两年没看高中的题目，古诗词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理综通过刷刷题还是很容易找到感觉的。
不巧，光荣榜上的成绩单可以看出，宋清钧和郭辰都是有些偏科的学生。
除了理综和英语是优秀水平，语文和数学还是略略平庸。
要挫败他们的自信心，不仅要在他们的弱项上超过他们，更要在他们的强项上挫挫锐气。
我很快制订好了针对下一次月考的学习计划。
想到他们看到成绩吃瘪后的表情，突然觉得斗志满满呢。
一个激动学习到了深夜，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晚了。
走出卧室时保姆和弟弟已经吃完早饭，正准备出发。
弟弟兀自坐在沙发上，见我出来，扫了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漫不经心地继续打着游戏。
保姆长发及腰，眉目温柔。
见到我倒是非常惊讶：「明敏，你之前不是六点就出发了么？」
又扯出一抹抱歉的笑容：「我要送明致去上学，明敏自己骑车去吧。做早饭前，我把你书包收好了。你直接出发就行。」
我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到周明致不耐烦的语气：
「王姨，和她那么多废话干嘛？
「反正她去那里也学不懂，送了也白送。」
保姆哄他：「是是，我们明致是要上清华的。快走吧！」
我笑了。清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的吧。
急匆匆出门，却在楼下看见意外的人。
裴行穿着黑色 T 和破洞裤，手上戴着限量款的运动手表。
他个子很高，靠着柱子，身形修长劲瘦，默默等着司机把非常拉风的一辆骚红色车开出来。
见到我，勾唇一笑，自然地捏着我的脸：
「哟，周姐，这么巧，你也住这里？送你一程怎么样？」
我发动胡说八道技能：「不是，我早上勤工俭学捡垃圾路过这里，现在要去下一个小区捡垃圾了。」
裴行：？
他还是不由分说地把我拽进了他车里。
……果然起得晚没好事。
「昨晚又熬夜了？周姐还是少熬点夜。」
见我眼下浓重的黑眼圈，他凑我面前：
「周明敏，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就是黑眼圈重了点，刘海厚了点，眼镜框土了点……」
我瞥他一眼：「人不是长了张嘴就一定要说话的。」
裴行毒舌归毒舌，临走前还是傲娇地把早餐塞我手里：
「给你的，我早上吃过了吃不下了。」
……有点可爱。
6.
踩点到了学校，班上人已经来齐了。
虽然 2 班是清北班，但是老师师资仍然是矮子里面拔高个，良莠不齐。
我看着眼前口若悬河、车轱辘话来回说的数学老师，深感不解。
一道压轴题能讲 30 分钟，都够我刷好几道题了！
没事，到了我这个水平，基本也是靠自学了。
如果再在这些已经掌握的题目上费功夫，听老师讲解，那纯纯是浪费时间。
我对数学还是蛮有信心，埋头专心致志地刷题。
我在刷题中渐入佳境，找回了当年的题海战术的感觉，如鱼得水。
突然，一支粉笔飞过来，打中我的额头。
「周明敏，基础那么差！还不好好听？」
旁边传来陆浩的声音不大不小嘲讽：
「她哪里听得懂啊？这可是压轴题。」
话音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低低笑声。
郭辰和宋清钧对视一笑，眼神揶揄。
我捡起脚边的粉笔，捏在手上：「我会做。」
张老师怒火中烧，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你还犟嘴是吧。
「行，那我不讲，你上来做。」
我挺直脊背，走上讲台。
周围能听到交头接耳的嘲讽之声。
「周明敏居然敢上讲台啊，笑死。」
「这题就连宋清钧都没做出来，她也太不自量力了。」
「人家是想引起男神的注意呢，你懂什么。」
「嘘——」
我看着这道冗长复杂的导数题。
张老师的做法虽然讲起来通俗易懂，但是计算量非常复杂，在考场上会浪费时间。
我另起一行，选择开始以一种更为简洁明了的做法来写。
身后传来张老师咬牙切齿的语气：
「不会写就下去！我让你接着我的步骤写，你在干嘛？」
我转过身，眼神坚定：
「等我做完。」
我思路很顺，很快就写完了。
张老师看着我的答案，瞠目结舌，面色古怪。
转身回到座位，丁琪和陆浩的脸色都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尤其是陆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毕竟刚看到张老师叫我的时候，数他笑得最起劲。
自己天天嘲笑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超过了自己，轻松做出来了自己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的题目，那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郭辰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圆场：
「周同学进步真大。看过一次的题目答案很快就记下来了。」
？？？
我哪儿看过答案？
我怀疑郭辰一定学过一门课「语言的艺术」，不然怎么能做到轻描淡写之间就能颠倒黑白的。
不等我反驳，宋清钧淡淡接话：
「老师，这两种方法您都讲一下吧。」
宋清钧不愧是老师的宠儿，他一发话，老师很快转移了在我身上的注意力。
只是等下课铃响，讲解完毕，张老师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地走了。
「有些同学不要以为靠着投机取巧对了两道题目，就多么了不起了。
「高考也能做出来，才是真本事。」
陆浩踢了我凳子一脚：
「听到没，蠢货。」
7.
坦白讲我早就忍受不了陆浩了。
但是妈妈常和我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的确，做人嘛，和气生财。
所以我今天单独把陆浩叫到走廊，打算给他带一份大礼物。
看到精致包装大礼盒的他面色狐疑：
「这是什么？」
我郑重道：
「陆浩同学，不好意思，以前对你多有得罪。
「这是给你的赔罪礼物。」
陆浩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周明敏，同桌一场，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
「你之前对我挺好的，要是你一直这样，我也不介意花点时间给你讲题。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啊啊啊这是什么！！」
我看着大惊失色，把礼物像烫手山芋一般扔了的陆浩，歪头疑惑：
「不喜欢吗？这可是我亲手为你抓的。泡茶最是滋补了。
「你不喜欢，也不要这么害怕嘛。」
陆浩声音颤抖：
「你脑子有问题吗！谁会喜欢这种礼物啊！
「周明敏你个婊子，快点把它拿开啊啊啊！！！」
我提起盒中没了气息的毒蛇，在陆浩面前晃了晃——
「多可爱呀，我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弄死的。别不领情呀！」
我轻轻迈步，逼近陆浩，露出一个鬼魅似的微笑：
「你知道吗？我本来没打算打死它的。
「可是它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
陆浩疯逃也似的逃回了教室。
……也太不经吓了，没意思。
我转身想回教室，看到的却是一脸震惊的裴行。
8.
裴行从那以后就开始疯狂抱我大腿。
用他的话来说，以后他被打劫了，我在前面挨打，他在后面断后。
时间过得很快，在一起上学下课的过程中，我和裴行熟悉起来。
他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却对朋友很好。
偶尔也会神神叨叨地看着我：
「周明敏，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们之前见过的。」
我静默片刻。
「记得的。」
我看着他亮起来的神采奕奕的双眼，「每次老张骂完我，就骂你。」
裴行肉眼可见地泄了气，像一只垂头丧气的金毛犬。
我揉揉他的头：
「裴行，马上要月考了，一起学习怎么样？」
裴行一脸不可置信：
「你不会要好好学习，让我独自当倒数第一吧？」
我摇摇头：「我会尽力地教你。我说过，我会是下一个第一的。」
裴行半信半疑的神色在我给他讲解完第十道题后彻底消失了。
他叹服：「周明敏，你真的好厉害，讲得甚至比老张还好。」
开玩笑，当年为了赚生活费，我只要有空就会去给首都的孩子们当家教。
首都的家长有钱得很，要求也挑剔，因此锻炼了我教学深入浅出、变难为易的能力。
裴行其实很聪明，道理一点就通。虽然在清北班是倒数，在年级上也还算中流。
——还是在每天浑浑噩噩，吊儿郎当的情况下。
我看着裴行，无奈道：
「裴同学，我深深地相信我们可以一起去追逐星辰大海，看日月苍穹。
「这些不是只能通过读书来实现，但是对我们现在而言，读书是最快，也最适合的方式。」
我说的是实话，我打心底里就这么想。
虽然周明敏被嘲讽，被忽视，被排挤。
但是她还年轻，还有无限的机会。
我自己一步一步从孤儿院爬上来，爬到最高学府。
同舍生皆被绮绣，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
首都那么大，纸醉金迷，繁华无双，却好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但是我未曾羡慕他们的人生。
因为我觉得，我能通过自己的奋斗和他们处于现在一个起跑线上。
一场车祸，让我失去了掌控自己未来的权利，穿越到了即将因为熬夜而猝死的周明敏身上。
周明敏才 17 岁，一个最为鲜活、最适合梦想的年纪。
「裴行，我相信你，你远不止于此。你还有无限可能，你能去更远的地方。」
裴行看着我，喉结滚动，一双桃花眼眼神炙热，波涛翻滚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肆意疯长。
他嘴角噙着笑：
「好。」
9.
月考放榜日，看到榜头，我嘴角的笑凝固了。
第一是郭辰，665；第二是宋清钧，659。
他们倒是进步非常明显，毕竟上次联考我们明德中学的第一名也才 630，远远落后于市里最高分。
两年不刷题，我退步这么厉害？不可能啊。
好歹是理科状元，做题的时候我就对我的成绩有了七八分的判断。
这次月考题目出得的确比周明敏之前考试做过的卷子都难很多。
除了语文和英语的作文我不能判断评分标准，略略有些担心，其他都是非常流利就答完了。
但没道理我成绩低于 680。
越往下看，我的心越凉。
光荣榜上，根本就没有我的名字！
我飞奔去办公室，我不相信。我一定要向老师讨个说法。
张老师见我进来，手上不停摩挲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骨节突出，面色严肃，眼神意味不明，锐利如剑。
「为什么要作弊？」
我大声争辩：「我没有作弊！」
他把手中的纸用力拍在桌上，桌上的演草纸都被拍起：
「周明敏，你还要狡辩，你看看这是什么？」
纸上文字密密麻麻，整齐地排列着。
我定睛一看，正是这次月考的答案！
「可是这答案我又没见过！」
「你没见过？这就是同学从你考场桌子边捡起来的！」
我脑中气血翻涌：
「有什么证据是从我桌边捡起来的？」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吧。你自己过来看。」
张老师指着监控，恨铁不成钢。
监控中放映的是考试后整理考场的实况。
我前一步走出考场，后一步一个短发女孩从我桌边捡起一张纸。
——那张纸正巧是从我书包里面掉出的。
我如坠冰窟。
生活上我向来不拘小节，根本不知道是谁动了我的书包。
「要不是班长发现了，我还真以为你开窍了。
「从 480 到 690，周明敏，作弊也不是这么个作弊法！」
我不知道我怎么回到座位的。
我感觉全身冰冷，百口莫辩。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
「明敏，我不是故意的。」
我刚坐下，郭辰就急切地走过来，眼含泪花，楚楚可怜，「我不是故意告诉张老师的，明敏。
「明敏，老师只是想劝你靠作弊来获得成绩是不能长久的，高考会让一切水落石出。」
我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说完了么？
「郭辰，这句话我也告诉你，高考会让一切水落石出。」
10.
张老师虽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但是关于周明敏作弊的流言还是不胫而走。
整个年级都知道了 2 班有个作弊女。
从倒数第一变成第一的那种。
宋清钧还特地走到我面前：
「周明敏，原来这就是你说的第一啊。
「你的确赢了，毕竟我们班没有人比你会作弊。」
裴行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气得要死：
「郭辰肯定故意找到你面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
「装什么清高，说不定就是她在你书包里面放的答案。」
我蹙了蹙眉：
「也许不是，她除了偶尔找我挑衅并没有接近过我。」
转头看向他气呼呼的神情：
「你怎么这么相信我没有作弊？
「毕竟一下子从 400 多变成 690，确实挺难以置信的。」
少年静默了半瞬，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而后挑唇一笑，贴着我的耳朵：
「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来找出污蔑你的人。」
11.
听了裴行的话后，接下来的几次模拟考，我都一直在摆烂。
压轴题刻意空在卷子上，在草稿纸上演算过程。
等到答案出来，再进行剖析和改正。
只有主观性很强的作文和阅读，会好好写。
慢慢地，周明敏的分数从五百到五百二，五百三，五百四。
我进步得如此缓慢而微小，在清北班依旧是垫底的水平。
课上也安静如鸡，尽量不惹上探究的目光。
刚开始托郭辰的福，大家都知道我一举成名，成为「第一」，还有不少好事者假模假式地问我问题。
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安慰着「没事没事」。
然而眼里是未说出口的嘲讽和奚落。
角落里的郭辰和宋清钧也相视一笑。
之后我成绩回归到周明敏应该有的水平，来烦我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了。
只是我所到之处，背后总能听见悄声议论：
「果然是个半吊子。」
「老张都找到作弊证据了，她也好意思觍着个脸待在我们班。」
「太不要脸了，真好笑。」
「我们可比不上人家，心理素质这么强。」
我懒得做多解释。
高三时间宝贵，虽然还有之前的老本可以啃，但是毕竟已经在大学放浪形骸了两年。
周明敏的身体素质也一般，不能向之前她那样奉行深夜不眠的题海战术。
提高效率，少与人言，才是上上策。
12.
市一模的时候，我和裴行分在同一个考场。
老张多次在班上强调一模的重要性。
「一模是全市最顶尖的老师联合出题，卷子肯定是最新的而且是绝密的。
「考场是类高考，全程监控，我劝一些同学不要有不该有的小心思。」
不少同学纷纷向我投来幸灾乐祸的「关切」的眼光。
我攥紧了手中的考条，没有说话。
裴行掏出一条德芙，在我面前晃了晃：
「快考试了，还想着刚刚那些事儿呢？
「你这次好好发挥就行，当成高考。我相信这次你能堂堂正正拿得到第一。」
我抢过他手里的巧克力：
「还说我呢，辛苦我天天给你讲题。你这次要是考不到六百，赔十条德芙给我都不够。」
背后传来丁琪不咸不淡的阴阳怪气：
「怎么大白天就有些人开始做梦啊。真是一个两个脑子都不清醒。」
丁琪向裴行告白失败后，由爱生恨，次次都要挑裴行的刺。
这小子是真狗啊，不能好好拒绝人家。
说什么自己喜欢爱运动的女孩，比如喜欢小区里捡垃圾来锻炼的那种。
丁琪连带着偶然撞见告白的我也记恨上了，梨花带雨的小美人剜了我一眼，恨恨跑了。
虽然她对我本来就没什么好脸色。
裴行听见丁琪的冷嘲热讽没有说话，回头定定地看着她。
一副「我知道你还爱着我但是我不爱你我们不可能的」的自恋模样。
成功把丁琪气得够呛。
13.
宣布一模成绩的时候丁琪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有些人真是异想天开，谁不知道一模是监考最严格的，这样也想作弊。
「第一？梦里的第一吗？」
老张木着张脸，神情复杂，走了进来。
皱巴巴的衬衫塞在裤腰带里，薅了一把所剩无几的头发，长叹一声：
「一模这次，很多同学都没有发挥出应该有的水平。
「我们班的清北苗子都没发挥好啊。宋清钧，640 分，市里 20 名；郭辰，610，退步很厉害。年级排位都退步不少。」
看见小声逼逼的丁琪，老张直接点名：
「丁琪，你这次才 530，很危险的水平。
「再这样下去，我看你们都别上大学了。」
他话锋一转，第一次对我面带微笑，神情和蔼：
「但是，也有很多同学是超常发挥的。这次全市第一出在我们明德中学，是五年以来的第一个。」
眼角余光看见陆浩的头从书堆里面抬起，饱含期待。
「周明敏同学，这次考了 696，全市第一，领先第二名 20 分。」
班上一片哗然，不少同学纷纷侧目。陆浩看着我，眼睛都要跳出眼眶里了。
「啪——」郭辰的笔掉在地上。
她低头慌乱地找笔，肩膀却几不可见地微微颤动。
宋清钧手放在她肩上，面色也不好看。
和郭辰争第一第二宝座这么多次，这是他第一次和第一名断崖式分差。
还是和被他一直看不起的人超越。
他托了托眼镜框，委婉暗示：
「张老师，是不是……」
张老师拉下脸来：
「的确没有。
「监考员管得很严，而且查阅监控，这次考试也是绝对公平的。」
郭辰双手握拳，指尖泛白，强撑着微笑：
「明敏真厉害啊！进步好大。
「我们不能看人曾经做过错事就怀疑别人会一直做。毕竟高考分数才是真正论英雄的指标。」
啧，这话说得，让人浮想联翩啊。
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堂堂正正的第一名。
现在是，之后也会是。
我看着同学们或是探究狐疑，或是震惊不已的表情，内心暗爽。
14.
回到周明敏的家时，气压却低得可怕。
久未回家的母亲如今站在我面前，厉声呵斥，惜字如金：
「跪下！」
我看着眼前褐色卷发，俨然一副女强人模样的女人，沉默了。
我不跪，也不说话，倔强地看着她。
突然一个耳光甩在我脸上，她尖利的指甲划破我面庞。
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我感觉喉间一片腥甜，气血倒流：
「周明敏，你居然学会作弊了！」
我看向旁边打着游戏的周明致。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似乎已经对这幅场景司空见惯：
「这可不是我说的。只是王姨和妈妈说了你这次一模全市第一。
「从倒数变第一，鬼信——」
我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周明敏明明这么有钱，在学校里却一直被人欺负。
她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在小镇里长大，留守儿童本来就敏感脆弱，在学校还被人嘲笑是没人要的野小孩，更让她变得孤僻不合群。
之后父母做生意起家了，才接回来和周明致一起抚养。
乡野女孩未曾见过城市的繁华和冰冷，她不知所措。
闯荡在生意场的周父周母也不喜欢她这副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可怜样子。
他们只喜欢油嘴滑舌，一手带大的孩子周明致。
在学校里也是一再宽容忍让，努力讨好身边的人，她的自卑和软弱放纵了那些霸凌者。
某种程度上，周明敏和之前的我是一样的。
如果四周黑暗，那么只能自己成为自己的光。
「市一模有监控可以查，就连班主任都为我正名了，你，我所谓的母亲，却口口声声说我作弊。
「高中三年，你除了给我钱之外关心过我吗？凭什么王姨每天只开车送周明致，而不送我？
「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高烧不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周母愣了愣：
「我什么时候让王姨只送周明致了——」
反应过来，又上前要撕我的嘴：
「你还敢顶嘴了周明敏，我辛辛苦苦养你们两个长大，白眼狼！」
我钳住她要挥下来的手：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奢求你一碗水端平，你也不要自以为是我的母亲就可以在从未照顾我的情况下对我指手画脚。」
我跑进房间，反锁上门。
我身体不住颤抖，心头泛酸。
靠着门背，眼泪却悄无声息地流下来，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
我知道这是属于周明敏的情绪。
她也是多么渴盼能有父母的信任和关爱。
15.
深夜的时候，门被敲响。
我打开门，看见的却是咬着嘴唇的周明致。
「姐，我知道你没有作弊。」
我忽然好奇，看着这个和我一直都不对付的弟弟：
「这话怎么说？」
小男生低着头：
「晚上散步的时候，碰见了裴行哥哥。他说你一直都很认真学习，只是之前被污蔑过，所以一直隐藏着实力。
「他还说，他之所以这次能考进市里前五百，还是因为你手把手教他学习，让我代替他好好谢谢你。
「姐姐，之前是我误会你了。王姨说你回来了，爸爸妈妈就会不那么喜欢我了，所以我也……」
我揉揉他的脑袋：
「你怎么认识他啊？」
他抬起头，星星眼：
「裴行哥哥可是我们市的滑板冠军！我可崇拜他了！」
……小屁孩。
他皱着眉，似乎思想斗争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说：
「姐，你为什么要偷妈的包包啊？那可是她最喜欢的爱马仕。」
？
我满脸疑惑：
「我从来就没进过妈的房间啊？她东西我碰都没碰过。」
他挠了挠头：
「妈今天那么暴躁，也有她包不见了的缘故。但千真万确啊，我可没偷！
「王姨说，她之前晚上起夜看到过你进妈的房间……」
我乐了，原来是包不见了，又因为没有证据不好直接说是自己女儿偷的，搁这儿借题发挥撒气呢。
也是啊，周明敏的前程未来，哪有她一个包重要？
眼前周明致一脸坦诚，不似作假。
周母疼他，爱得跟个眼珠子似的，给他的零花钱不会少，他平时也就打打游戏，开支不大。
况且作为最受宠爱的小儿子，他也没必要去偷自己妈妈的东西。
那么，会偷包的，只剩下——
我揉了揉红肿的眼眶，若有所思：
「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时间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他转过身，一步三回头：
「姐，我相信你。
「还有之前，不应该总是惹姐姐生气——」
16.
之后省里和市里组织的模考，我考得一次比一次高。
模考公正严格，监管严厉，监控经过查验，都是没有问题的。
题目也是权威老师出的，不像学校出题有些水分，有心之人想要拿到答案简直轻而易举。
质疑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只是我早就摆出了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那些素日嘲讽奚落过周明敏的人，此刻也不敢厚着脸皮来讨要我学习技巧。
偶尔也能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拽什么拽啊。」
「现在考得好，不代表高考能考得好了。」
「人家宋清钧当过多少次第一了，也没见这么傲气的。」
「我赌一把，高考能上清北的肯定还是宋清钧。」
我统统置之不理，装作没听见。
埋头刷题是我最快乐的事，心无旁骛。
因为跑起来，感受风的抚摸，就不会再在意身边的流言蜚语。
裴行却很担心我，怕我被恶意中伤，一直在询问我有没有事，今天在班里过得开不开心。
我斜他一眼：
「就这？就这？」
郭辰的成绩倒是一次比一次差，已经不再是年级前列。
偶然上天台背书，听见她低低的哭泣。离得很远，我听不真切。
「我后悔了，之前不应该——」
还有宋清钧带着无奈和叹气的安慰：
「事已至此，没办法了……」
没有偷听墙脚的习惯，我转身下楼，选择换个地方背书。
那天的模考，郭辰和宋清钧都发挥得很不好。
我猜，也许是因为哭泣影响了状态。
他们现在已经从老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的「互相促进、相辅相成」的学霸情侣，变成了时不时要拉出来嘲讽一番的「谈恋爱使人堕落」的反面教材。
而我已经被老张高高捧上神坛。
毕竟明德中学几年没出过这种省市联考第一「大满贯」的学生了。
老张倒是很有一番以成绩论英雄，既往不咎的「大气」。
只是偶尔能听见宋清钧状若无意的嘲讽：
「小人得志。」
也不知道是对着谁在说话。
曾经的天之骄子，现如今也迫于形式谦卑了很多。
我倒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毕竟喜欢宋清钧的只是曾经的周明敏。
只是偶尔在写题时，能感受到郭辰阴恻恻的目光。
我转过头，她又没事人似的对我微笑，脸庞清纯，波澜不惊。
仿若岁月静好，无事发生。
只是我感官敏锐，那种汹涌而至的恶意，是很难被忽视的。
17.
发现真相的时间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早。
不同真正的周明敏，我睡眠浅，王姨进来翻弄我书包的时候我就醒了。
一开始我只是以为她是普通的帮我收拾书包。
但是睡眼惺忪中，我瞥见她在我书包里面塞了几张皱巴巴的纸。
我飞速起身，紧紧攥住她的手：
「王姨，你在做什么？」
她回头看我，一愣，转而温柔微笑：
「明敏醒了呀，我在帮你收拾书包呀。明天上学别迟到了。」
我冷笑着抽出纸：
「那这些怎么解释？」
赫然正是今天校模拟考的答案。
——同样的把戏，郭辰还想玩第二次。
只是这次，我不会再让她得手。
她见状支支吾吾还想要搪塞过去，我勾唇讥讽一笑：
「王姨，如果你不老实说的话，我不介意把你偷我妈包的事情宣扬出去。
「藏起来的监控可帮我录下了不少你偷窃的珍贵的视频资料呢。王姨，这一天我等很久了。」
她跌坐在地上，神情颓唐：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把玩着手中的 U 盘：
「人心不足蛇吞象，王姨，谁让你不收手呢？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着郭辰来害我？」
她咬牙切齿：
「你别污蔑我侄女！
「她说这是给你的复习资料，让我悄悄放你包里的。」
我气笑了：
「王姨，你真傻假傻？
「她说什么你都信？她一放答案我就被污蔑作弊，你听听你说的你自己相信吗？」
王姨怒不可遏:
「你可不要挡了我侄女的道！我侄女是要上清北的！都是被你害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仗着有点钱就在学校里欺负我家侄女。」
我看着眼前目眦欲裂的女人，默默感叹郭辰一定在她耳边吹了不少耳旁风。
她颠倒黑白还能全身而退的本领我是自愧不如。
我不欲多言，反手把偷盗视频和刚才交谈的录音发给周母。
至于是报警还是私了，就要看她的想法了。
我不是周明敏，不奢望从她这里得到所谓母爱。她的钱财如何处置，我也不会过多在意。
只是后知后觉，既然郭辰每次都能弄到学校模考答案，那会不会联考才是她真实水平？
18.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我？」
天台微风习习，我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笑眼弯弯，显得有些刻意的少女。
她长得确实很清丽，小梨涡更添了几分甜美，让人见到就想亲近信赖。
「你在说什么呀，明敏，马上要考试了，我还要复习呢。」
她故作不解。
「郭辰，你确实很有门道，校模拟考的答案每次都能搞到。每个人都那么信赖你，喜欢你。
「只是我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一个默默无闻的倒数生？」
我扬了扬手中今天模拟考的答案，打开了录音。
听完录音后，郭辰知道自己辩无可辩，索性选择发泄情绪。
她拿着书本的手微微颤动，眼神中全是卸下了伪装的快意，笑得癫狂。
「凭什么拆迁的只有你家？凭什么我每天要如履薄冰，好好学习，你却可以坐享其成。我家人那么辛苦，要为你家打工？
「是啊，我就是嫉妒你，嫉妒你毫不费力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她进一步逼近我，狠狠瞪着我：
「明明是我先喜欢裴行的，为什么他眼里只有你？
「你抢了我一直喜欢的裴行，那我就把你最喜欢的宋清钧抢咯。」
我满是不解：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抢裴行了？」
她夺过我手中的答案，撕得粉碎，正如现在她完美的面具撕得粉碎，崩溃不已：
「你当然不会知道。
「我撕碎了他给你的情书，就像撕碎这份答案一样。我以为他不会再接近你，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还是一直贴着你？
「他给你送的早餐也是我丢掉的，陆浩丁琪也是听了我的话来孤立你。我就是恨你！」
她笑得扭曲：
「你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的宋清钧，一开始也对你有好感。
「可是没办法，你自己脑子不好不争气，蠢得让人发指。
「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宋清钧，但是看到你伤心难过，我就开心啊。我就是想把你的一切踩在脚下。」
我哑然无言，她压力太大了，一朝击溃了心理防线，居然将所有真相流水似的倾泻而出。
看着站在郭辰身后听到了一切，眼睛快要跳出来的宋清钧，暗自发笑。
对于骄傲如斯的少年，心心念念的女朋友居然是赌气才同意在一起的，也许没有比这打击更大的。
他双拳紧握，骨节泛白，在盛夏的微风中显得格外孤寂寥落。
19.
那天学校模拟考，我一如既往地拿到了第一名。
710 分，依旧是甩了第二名三四十分的分差。
宋清钧就有点惨了，受了刺激，从第二变成第十，甚至没有考过裴行。
这一次，没有郭辰的陷害，老张也没有再对我发难。
他听了我和郭辰的对话录音后倒是沉默了良久，憋出一句：
「对不起，是老师错怪你了。」
对于一贯享有最高威严的班主任来说，我想要让他承认错误确实是很难的。
只是这句话，应该曾经对被忽视被打击的周明敏说。
裴行考得也很不错，660 分，成功挤进年级前十。
他嚷嚷着我这个清白得证的第一应该请他吃饭。
我嘴比脑子快：
「裴行，听说你早就喜欢我啊？我怎么不知道？」
他耳朵很快红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终于发现了啊。
「那年在小镇玩，不慎落水。我当时挣扎了好久，觉得自己肯定要死了。
「你那么瘦弱，看起来连只鸡都杀不死，却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我扑哧一笑：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我们镇的游泳健将！
「你怎么一直不让我知道你啊？有胆偷偷写情书，没胆到我面前来告诉我？」
我伸出手，不等他反应：
「裴行，马上就高考了，我们好好加油，一起去清华大学怎么样？」
他郑重地把手放在我手上，轻轻握住：
「那，一言为定。」
20.
成绩出来那天，我是和裴行一起查分的。
裴行超常发挥，年级第二，擦上了清华的分数线。
而我毫无悬念，依旧是全校第一，却石破天惊地，是全省的理科状元。
裴行很兴奋地拥抱着我，高大少年的怀抱炙热温暖，让人贪恋。
他笑得灿烂帅气，眼眶却微微红了。
我深深知道这段时间，裴行比谁都要辛苦。
他是咬着牙，铆着劲儿想要和我上一所大学。
我微微一愣，继而用力环抱着少年劲瘦的腰身，回应他十八岁真诚滚烫的爱意。
我们一起都只填了一个志愿，那就是清华大学。
弟弟知道了之后也很高兴，逢人便说他有个状元姐姐。
唯独周母知道了之后神色复杂，她摸了摸我的头，语气疏离：
「妈之前错怪了你，你很让我们骄傲。」
又递给我一张卡：
「这里面有十万。你毕业了想去哪儿玩就自己买票随处转转。」
开除王姨之后她苍老了许多，她似乎没想到自己一直信赖的保姆却对自己女儿有那么大的怨念，也没想到她的忽视和冷漠对周明敏造成了那么难以弥合的伤害。
明德中学校园里到处都拉起了横幅，庆祝这建校以来未曾见过的高考状元。
我的升学宴上老张喝了很多酒，格外高兴。
只是我妈给他的红包，他连连摆手，没收。
裴行锐评：
「他肯定是觉得曾经冤枉你，心里有愧。
「不过你可给老张挣面子了啊，他可要在学校里升官发财了。我觉得他应该给你红包。」
我看见曾经奚落嘲笑过周明敏的同学们脸上又堆起微笑：
「周明敏，你也太牛了！传奇啊！一年逆袭，这不是妥妥学神嘛！」
「以后去北京找你吃饭啊周明敏！」
「我就说周姐是我唯一的姐！高考前我还和同桌打赌你会是理科状元的！」
郭辰和宋清钧都没有参加我的升学宴。
我没有选择将郭辰的丑事广而告之，想保留最后的同学情分。
猛兽也不会因为犬吠而回头的。
宋清钧发挥失常，只能堪堪上末流 985，这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至于郭辰则滑落得更加厉害，身为班长成就了她，也害了她。
仗着老师信任不设防，提前拿到校模考的答案并不是什么好事。
老张说他们选择换个学校复读，也许在明德中学的十八岁并不值得他们留恋，也许会勾起他们所难以启齿的往事。
老张提到郭辰这个他曾经最偏爱的学生，未语先叹气：
「郭辰这丫头，好胜心太强了，什么事情都要争先。我是太相信她的，就不该给她我电脑的密码。
「复读不确定性那么强，如果心态还是像今年这样，恐怕会不进反退。哎，我和她妈妈都没劝住。」
丁琪倒是来了，她发挥正常，却也只上了个普通一本。
聚光灯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看见她笑得真诚。
宴会结束后她找到我：
「明敏，对不起。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只祝愿，你之后一切顺利，在清华发光发热，和裴行长长久久。」
我没有多说，只是也祝她一切都好。
裴行耐不住了牵着我的手，把我拉走：
「走啦走啦！我买了去上海的票，我们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去玩！」
少年掌心温热，坚定地看着我，桃花眼中盈满星河璀璨，倒映出一个有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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