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立夏夜,我在儿子书包里翻出三十八张空白的数学卷。月光白惨惨地映在试卷上,像三十八张咧开的嘴,嘲笑我这个连儿子作业都看不住的妈。
第二天老师打来电话:"小树妈妈,您儿子月考用铅笔写了答案又擦掉,现在答题卡上全是灰道子——他想干什么?"
那个夏天我总梦见儿子在跑,我在后面追。他跑过小学六年斑驳的走廊,跑过补习班外明晃晃的玻璃窗,跑着跑着就变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惊醒时发现他在隔壁房间打游戏,键盘敲得噼啪响,像敲在我太阳穴上。
直到今年七月,这个连作业本都能"迷路"的男孩,揣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跑回家,书包带子斜斜挂在肩头,汗珠顺着耳后新冒出的青茬往下滚。
邻居王老师撞见直咂嘴:"小树这是换了个人?"
记得发现他抄答案那次,我攥着皱巴巴的作业本冲进他房间。台灯在墙上投出巨大的影子,他的睫毛在眼下打出小扇子般的阴影。"妈,反正我学不会。"他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棉被。
我突然想起《小舍得》里颜子悠撕试卷的场景。
那天我当真撕了他的作业本,碎纸片雪花似的落在蓝色校服上。
但撕完又蹲在地上,一片片捡起来用胶带粘好。"咱们重新写,写到会为止。"凌晨两点,他趴在粘着胶带的作业本上睡着了,口水洇湿了"解"字。
去年春天他迷上《原神》,我端着果盘假装路过:"这人物放技能要计算抛物线吧?"他头也不抬:"妈你不懂,这叫元素反应。"我摸出张二次函数试卷:"你教教我元素反应,我教你这个?"
后来他真把游戏攻略和数学笔记写在同一本子上。有次解方程突然蹦起来:"妈!钟离开盾时间和冷却时间的关系,不就是正比例函数吗!"像《银河补习班》里马飞在洪水里找到求生方向,他眼睛亮得能点灯。
初三第一次月考失利,他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我隔着门板说:"要不咱们开个家庭会议?你当主席。"他开门时还绷着脸,看见他爸正襟危坐举着"列席代表"的牌子,"噗嗤"笑出个鼻涕泡。
我们约定:每周日晚八点,茶几上摆着橘子汽水和椒盐花生。他说英语听力像外星语,我说老板催报表像紧箍咒。
苏格拉底说得对,教育不是灌输而是点燃火焰。现在他会在会议记录本上画满小火苗,说这叫"知识篝火晚会"。
整理错题本这事,我们走过弯路。起初他工工整整抄题目,后来干脆把试卷剪下来贴本子上。
有回贴歪了,活像给错题戴了顶歪帽子。爱因斯坦说"疯狂就是重复做相同的事却期待不同结果",我们索性在错题本边栏画吐槽漫画:物理错题旁画牛顿啃苹果核,化学题边画门捷列夫打麻将。
《垫底辣妹》里沙耶加用黄色荧光笔涂满参考书,我家这位用红色水笔在错题本上写弹幕:"这题不讲武德!""出题老师昨晚没睡好吧?"如今这本能当传家宝的错题本,边角都磨出了毛边。
中考那天我送他到校门口,梧桐叶子沙沙响。他忽然回头:"妈,要是我考砸了..."我伸手把他翘起的衣领按下去:"记得阿甘正传里那句话吗?人生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其实我手心里全是汗。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翻出空白试卷的夜晚。梧桐叶落在肩上,轻得像一声叹息。
昨天收拾书房,发现他藏在抽屉深处的游戏点卡,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数学公式。这个曾让我夜夜失眠的男孩,如今会在饭桌上讲函数冷笑话。
教育的路哪有什么通关秘籍,不过是牵着蜗牛看风景,它爬得慢,你就蹲下来看看路边的野花。
就像秦文君在《男生贾里》里写的:"成长是件瓷器活,得用绣花针的耐心慢慢描。"
要是此刻您也在陪读路上走得踉跄,不妨把这篇文字当成深夜路灯——看,前方拐角处,或许就藏着属于您的那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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