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峰讲课时对待学生那种颐指气使的机关枪式狂怼输出让我想到《古惑仔》电影中张耀扬饰演的乌鸦在关公像面前教训小弟,这种“恐吓式教学”我真是太熟悉了,可以这么说,我们这代人就是在类似张雪峰这种“恐吓式教学”中长大的,只不过张雪峰如赌博式炒股那样又在其基础上加了好几个杠杆而已。
自打上小学开始,老师们就在升学率指标下反反复复对学生灌输这样一个理念——考不上好大学,你这辈子就完了。小学开始,初中强化,高中变态,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万,身心尚处在稚嫩时期的孩子就这样被“义务”教育了9年,到最后,许多学生已学会PUA自己或者与同学之间互相PUA了,这条“精神链条”投射到市场经济里就是以应试为目标的“衡水模式”和“黄冈试题”,以数量庞大的考生为基数的教辅产业一路狂飙,利润之丰厚,世所罕见。
张雪峰的“饭碗”同样是建立在“恐惧生财”的心理之上,只不过是把“考不上好大学,你这辈子就完了”稍稍换几个字,变成——“选不到好专业,你这辈子就完了”。
中国教育为什么要改革?就是因为这套完全“以分数为纲”的模式在当下这个时代已不是最优选。
随着大学扩招,在经历过9年应试教育后,考上大学的人越来越多。与之相应的,是中国大学生的大学生活越来越同质化,无论是985还是普通学校,仿佛大学不是真正做学问的地方,而是通过炼狱般的9年应试教育之后的一个奖励,一个漫长的四年长假。
于是,无论天南海北,大学生们谈着差不多的恋爱,开着差不多的房,泡着差不多的网吧,吃着差不多的盖浇饭,混着差不多的学分,旷着差不多的课,糊弄着差不多的论文,然后一起面对着差不多的毕业即失业。
张雪峰说的“孩子报考新闻系就将其打晕”云云,实际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了当代大学教育的一个BUG,记者这个职业,其实是在工作实践中习得的,大学书本上的学习往往是纸上谈兵。
与此类似的,还有编辑学这个专业,拿我自己来说,我在出版社从事过5年编辑工作,从策划到出版,一本书的出版流程细细来分大概有上百个步骤,而这些实践,你不可能在大学里的“编辑学”这门学科里掌握,我的同事们基本上没有是学“编辑学”出身的,出版社招聘的时候也鲜有要求必须是编辑专业,因为你能否当一个好编辑跟是不是这个专业没啥关系。
以我个人的经历和观察,我觉得中国的教育有点头重脚轻,在本应敞开来玩的无拘无束的年纪背负了太多应试的包袱接受了太多“恐吓式”的教育,而到了真正读书做学问的时候(大学阶段)又太过于放松、浪费了四年光阴,当然,大学产业化之后很多学生们确实也学不到什么,到最后我们擅长发论文但不擅长搞创造,以至于要在芯片等尖端领域被人卡脖子,以至于小日本的自然科学类诺奖得主仍远远超过我们。
在这种形势下,张雪峰再用那套“选不上好专业你这辈子就完了”的心理暗示来搂钱就有点胡说八道趁火打劫了。
张雪峰是以一种完全无遮无拦的现实主义拿捏住了大多数家长们的“痛点”,对于这些家长来说,上大学选专业就是给孩子找个“饭辙”,于是,雪峰老师投其所好,将那些高壁垒、技术类的“手艺人式专业”摆上了台面,将新闻学这类大而不当的专业踩在了脚下,但当个“手艺人”就靠得住吗?古往今来,多少门手艺消失了?现在人工智能突飞猛进,又有多少曾经吃香的职业即将灰头土脸?
其实不管你承不承认,自古而今都有一个客观现象,这个客观现象金宇澄在《繁花》里如此表述——人的命运是跟着血缘走的。
这句话适用于一个最大公约数,总有从底层走到巅峰的有志青年,也不乏从高处跌落深渊的纨绔子弟。但绝大多数人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其命运也是相对稳定的,跟你选择什么专业关系不大,甚至没有关系。
孔子说,富贵如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如果你单纯为赚钱,或单纯找个“饭辙”,那就把脑袋削尖,拼命去钻营,不管是考大学还是选专业,都步步为营,乃至找个张雪峰这样的付费狗头军师,让他去谋划你的人生,至于结果如何,大家不妨看看周遭,自行判断。
如果你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自己把握,或者觉得人生苦短,所谓物质享乐也不过是那一浅池子水,不如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那就遵从自己的内心,过自主的人生,同时要记住——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另外,将自己的爱好作为职业,养活自己甚至成就一番事业的概率,很可能比你想象的高得多,因为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尝试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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