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天真懵懂,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但又充满向往,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也想去看看。那时候的我,有心仪的职业,有奋斗的目标,有追求的梦想。而高考就是我实现这些的唯一途经。
世界很精彩,我想去看看
我出生在农村,父母都是农民,老实巴交的父母过了半辈子地里刨食的日子,后来因为家里两个孩子要上学,负担重了,不得已,家里养了羊又养了几头牛,父亲也去附近私人小煤矿挖煤。初中毕业,我想上高中,父亲说家里供不起,让我上中专,但是我就是想上高中,想考军校,那是我的理想。那会是真的很天真,很自私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懂,不顾一切……
后来几番周折我终于如愿以偿的上了高中,那时候,县城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都是不一样的世界。
而我如愿以偿的代价就是父母要一边种地,一边辛苦喂养牛羊,父亲还要去小煤矿挖煤,辛苦不说还特别危险。尽管如此,我们兄妹两上高中的费用也还是每年都需要亲戚朋友们给凑,还好家里的亲戚都挺好的,甚至有时候邻居都愿意给凑一点。我们两个平时生活也都尽量节俭,从家里带面粉交到食堂换粮票,有的时候,咸菜就馍也是一顿,咸菜是从家里带的,干粮也是妈妈做好,爸爸骑自行车送去县城的,现在想起来,那会我们的日子是真的很苦,尤其是我的父母,父亲去上班都是提心吊胆的,但我们都是满怀希望的,我们兄妹就是父母的希望,是全家人的希望。
父母用双手捧起的希望被我蠢没了
三年的高中生活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可无论我怎么熬夜,怎么努力,成绩依然不是很理想。尤其临近高考,我越来越焦虑,怕考不好辜负父母,无法面对他们,也怕自己的理想化为泡影。总之各种担心各种焦虑,然后就很不幸的生病了,没办法只能一边治病,一边准备考试。
很快到了高考的日子,可能也是压力太大,脑子不转弯了。然后在考英语的时候就发生了让我悔恨一生的事情。
那天上午考英语,我和其它同学像往常一样走进考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我的位置就在对着讲桌的那里,第一排。坐好后我拿出考试必备用品就静静等待着,脑子里使劲回忆着能够想起来的知识点,同时还不停提醒自己一定不要紧张,听力的时候一定要专注,但是不紧张是假的,越是这样想就越紧张,手心里都开始慢慢渗出汗了。而且监考老师都是其它学校安排过来的陌生老师,很严肃,看着都有点凶巴巴的。
当考完听力的时候,我后面的同学的答题卡掉到了我的凳子下面,我当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想都没想,就帮他捡起来,手背过去给他放桌上了,然后监考的老师过来就要把我清出考场,开始我还很天真的给老师解释,我只是想着被凳子挡着怕那同学找不到答题卡,但我保证我没有看。我是真的没有多想,不知道自己当时抽什么风了。但是根本没用,无论我怎么道歉,怎么认错,监考老师坚持说我违反考场规则,我猛然醒悟我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考前老师讲了很多次的考场规则,我为什么会忘记,为什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我知道监考老师并没有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只是在尽她的职责。道理我懂,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也很后悔,但是我真的不甘心放弃,三年啊,不光是我自己,多少次挑灯夜读,写了多少笔记,做了多少套模拟卷,熬了多少夜。还有我的父母,含辛茹苦供我们兄妹上高中,其实我很清楚在农村有多少女孩初中毕业就辍学,甚至很多初中都没得上,就要出去打工补贴家里,而我是幸运的,父母没有放弃我,让我也可以上高中,有机会考大学。他们的辛苦我懂,他们的良苦用心我也明白,但是现在,我做了什么?因为我的愚蠢要辜负他们,让他们失望。想到这些我就很慌,慌的手足无措,我哭了,哭的很伤心,但除了哭我不知道怎么办,因为确实是我自己太愚蠢。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巡考老师来了,其中一位巡考老师就是我的班主任也是英语任课老师,我觉得我没脸面对他,但是又只有我的老师能给我希望,我无助的看着我的老师。后面经过几位老师的沟通和劝说,对我网开一面,我没有被清出考场,但是我却双手颤抖根本握不住笔,大脑一片空白,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全家人几年的辛苦努力全部都付诸东流了。
我永远忘不了我的班主任站在讲桌旁边一直看着我的眼神,是鼓励,是安慰,还有无奈和惋惜。当时我手抖的拿不了笔,我就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平静下来,手慢慢的不太抖了,勉强可以握着笔,但是大脑依然一片空白。眼看时间快到了,我只能一蒙到底,好在英语除了作文之外全是选择题。至于后面作文怎么写的我没有印象,写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中午饭也没有吃,出了考场就躲起来大哭了一场,再后来下午考的综合也是答的一塌糊涂,脑子里全都是上午的事情,那段时间我整天浑浑噩噩,不敢面对身边的人,总是一个人躲到没人的角落里哭,真的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甚至很想打死愚蠢的自己。
成绩出来后可想而知,平时摸底考试英语都是一百左右,最高有一百一,高考只有四十分,综合成绩也很差,简直是惨不忍睹,又加上生病,别说军校,连好一点的本科都没考上。但是这能怪谁呢?只能说自己愚蠢。报考志愿的时候父母让报当地的学校,我找了借口胡乱应付了,然后选了离家最远的地方,报了一个学校,随便挑了个专业。父母想让复读,我也拒绝了,我也无心再复读,因为知道自己心态已奔溃,加上还要治病,而且已与军校无缘,不想让父母再多辛苦一年,更无法面对父母老师和身边的人,所以我才选了一个离家千里之外的学校。录取之后,父亲一看那么远很生气,赌气不愿去送我,于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我独自一人坐上火车,踏上了千里迢迢的求学之路,也逃离了生我养我的家乡,我没脸留下来,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不知道怎么面对老师,他们应该都很失望吧。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但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看着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忍不住嚎啕大哭,那年我18岁。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年高考季都会想起那年惊慌失措的我,那个愚蠢又无助的我,想起父母家人老师失望的眼神,想起父亲听到我没考上军校,身体滑落在地上抱头痛哭的样子,我无颜面对。每次都会心痛的想把那个愚蠢的自己掐死。
后来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成熟,我也明白高考并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经,但是我依然无法释怀,那一天的经历依然让我意难平,那天的愚蠢依然让我痛彻心扉。现在想起来很多事情都有些模糊,但是当年那个悔恨交加的只会哭泣的女孩却依然很清晰,哭到浑身颤抖,哭到大脑一片空白,现在想起来还是能够感受到。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因为这件事,还是有很多人让我不敢去面对。我一直特别感激我的那位班主任,那位曾经给了我勇气的导师,可是我却不敢去面对他,我忘不了他当时的那个眼神,他对我一定失望至极吧。所以这么多年我从来都不敢去参加同学聚会,因为我觉得我是一个失败者,而且是一个愚蠢的失败者,不敢面对同学们,更无颜面对我的老师们。
我不知道其他人都有怎样的高考经历,我只知道我自己的高考很失败,输的一塌糊涂。也许有人说一次的失败并不能代表什么,但我的失败是败给自己的冲动,败给自己的无知。曾经有那么宝贵的机会在我眼前,可是我没有珍惜。
有时候真的希望曾经那个愚蠢的自己从来不曾来过…
这是一个关于高考的故事,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每年参加高考的孩子千千万,这样的故事也有千千万,各不相同,可能还有更悲伤的。我想说的是,高考其实也和其它我们人生要经历事情一样平常,人要成长就要去经历,谁还没有干过几件蠢事呢。虽然我也希望所有参加高考的孩子们都能顺顺利利,如愿以偿,但是这只是理想,现实是大多数人都不会如愿。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好好的活着,努力的活着,此路不通还有其它的路可走,而且我们失败的经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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