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于网络
数学高考答案出来时，我兴奋地撞到了桌脚。
疼痛和喜悦交织，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江黎今发消息。
【你在哪儿？
【高考答案出来了，我们见一面？】
刚发完消息，我就跑去衣帽间，来来回回挑了许久的衣服，又怕错过江黎今的消息，小跑着回房间打开手机。
置顶上出现一个显眼的小红点。
我迅速地点开。
江黎今发来了一个地址。
是他常去的一个会所。
我几乎秒回：【好，我马上过来。】
公交迟迟未到，我打车过去，一路上局促不安。
反复确定自己身上的裙子是否整洁，嘴唇上的口红有没有花。
车稳稳停在会场门口。
我付完钱，跑着找到了江黎今发的包厢位置。
深呼吸了好几次。
刚要推开门，却听见里面一片嬉笑：
「不过是高考答案出来了，她怎么跟高考成绩出来那样开心。」
我忽地停住手上的动作。
我借着门的缝隙往里看，江黎今坐在 C 位，长腿撑开，身体往后仰。
而他的手机就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被身旁的几个男生拿着看。
刚才说话的男生，正是高中和他玩得最好的男生。
江黎今语气散漫：「你们往上翻翻。」
紧接着，又是一片嘲笑声。
「原来是梦想成真了啊，我黎哥魅力不减。」
江黎今从他们手中拿回手机，声音嘲弄：
「当初她缠着我问我和她的未来，我烦都烦死了。」
他皱着眉，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不过就是个不想在一起的借口罢了，没想到还真选 D。」
他身边的那群兄弟跟着担忧：
「那怎么办，难道黎哥正要和那坦克女在一起？」
「我记得校花高考结束就来和你表白了吧？」
「这还用说嘛，当然选校花啊！」
......
江黎今把弄着手机，淡淡道：「的确没什么可比性。」
「你不会不知道吧，咱黎哥前两天刚和校花谈上。」
「我靠，恭喜黎哥！」
「那温莹怎么办？好歹你俩从小一起长大啊。」
提到我，江黎今脸上立马浮现出不耐烦：「一起长大，我看都看腻了。
「更何况我和她这个约定只不过是随口说的，也就她当真了。
「要不是碍着两家人关系好，我早就不想和她来往了。」
其他人跟着起哄：
「就是啊，她没点自知之明的吗，咱黎哥和校花才是天生一对。」
「黎哥，啥时候带嫂子请我们吃饭啊？」
「她快到了。」
……
我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恍然回神时，觉得我的心空了。
2
我暗恋了江黎今五年。
初二那年，我性格内向，经常成为班里男生口嗨的对象。
我来生理期时，他们不经过我同意，从我的书包里翻出卫生巾，高声开我的黄腔。
这种日子，我一连过了很多天。
直到有天，江黎今拿着江阿姨裹的粽子过来给我，发现班里在开我的玩笑。
他毫不犹豫地上去，给了正在说话的男生一拳：「把嘴放干净点，不会说话嘴可以捐了。」
初中的他桀骜难驯，逃课打架，是 A 中出了名的钉子生。
全校的人多少都听过他的名字，不敢轻易招惹。
那男生见到江黎今，一下子蔫儿了。
江黎今从他手中抢回我的东西：「这我朋友，你他妈给我离远点。」
从那之后，没人再敢欺负我。
江黎今隔三差五就来找我一起吃饭。
下了课一起和我回家。
他会嬉笑着搂住我的肩膀说：「老子保护你，没人敢欺负你。」
他会从那群不怀好意的男生手里抢回我的复习资料，说：「大学霸，你就好好念你的书。」
从那时起，我的心里就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我开始期待，江黎今能和我一直这么走下去。
于是我故意下了课留他一起自习，会下意识地多买一套习题册，会把上课的笔记誊写两遍塞进江黎今的书包。
好在，我的努力还是有结果的。
江黎今很聪明，短短一个初三就拉回了差距，和我一起上了重高。
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我们虽不同班，可江黎今太有名了，几乎处处都能听到他的名字。
他智商超群，只要稍稍努力，就从勉强进入重高的吊车尾变成了年级的稳定前十。
他的五官逐渐变得硬朗，身高也蹿升到了一米八。
成了全校女生课后的谈资。
总会有女生偷偷给他塞情书，看他打球，陪他上课。
而我，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他那样的天赋型选手，光芒注定是盖过了我们这群努力型选手。
他轻而易举地成了全校第一。
而我铆足了劲也只能是个全校第二。
可我很高兴。
我们距离越近，意味着未来越会有可能。
我和他一直保持着朋友关系。
高一下的一天。
知道江黎今在班里和人打架受伤，我翘了自习课跑到他们班。
却在找他的路上，撞见他和另一个女生在安全楼道里接吻。
女生很瘦小，小腿和我手臂差不多粗。
不知所措地站在楼道里，脸颊通红。
我知道这个女孩，是他们班的贫困生，听说班里的女生都不喜欢她，甚至孤立她。
女生声音怯怯的：「江黎今，你脸上的伤没事吧？」
江黎今指了指自己的脸，玩世不恭道：「你亲一口，就没事了。」
江黎今脸颊还挂着伤，可脸上丝毫没有一点痛意。
他单手搂着她的腰，声线撩拨：「乖，闭眼。」
随即，是越来越深的吻。
等到女生被吻得缺氧无力，他才松开她。
「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以后没人欺负你。」
女孩红着脸点了点头，可余光却看到了我。
她的表情骤然一僵。
江黎今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我，初是一愣，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痞气的样子。
「没事，这我发小。」
女孩长得虽不丑，却也没有很漂亮。
眼睛大大的，肤色因为营养不良而发黄。
身上的蓝白校服显得她更黑了。
头发也很糙。
她声音很轻：「你，你好啊，我叫李悦。」
我扯了扯嘴角，掩饰好情绪，笑着回应她：「你好啊，我叫温莹。」
江黎今单手搂着女孩的肩膀：「温莹，和你介绍一下，她是我女朋友。
「不过她胆子比较小，你别吓到她。」
「女朋友」三个字从江黎今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被重重一击。
窒息感蔓延全身。
理智告诉我，现在应该离开。
可我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在原地生根。
李悦和我初中的经历何其相似。
可江黎今对她的保护，是喜欢。
对我的保护，只是出于朋友关系。
于是我将对他的喜欢牢牢压在心底。
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抱有希望。
可每次看到江黎今载着李悦回家时，我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一样地疼。
疼得我实在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和他们打招呼。
所以我开始躲。
避开江黎今回家的时间。
躲开所有江黎今在的场合。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
高一下的期末考试。
江黎今成绩一下子掉出前 100，这成绩连上普通一本都成问题。
为此，江黎今的妈妈找我打听原因。
我只是摇摇头，说道：「我不太清楚，我和江黎今很久没见面了。」
再后来，便是听说江黎今和李悦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李悦被她的爸爸当众扇了一巴掌，决定转校。
江黎今就在现场，差点和教导主任打起来。
最后也吃了处分，休学了一段时间。
后来，我和江黎今没什么联系了。
除了偶尔听到他和哪个女生又谈了恋爱，和哪个女生又分了手。
直到高考前，我在学校的大草坪上背书。
听到有女生向他告白。
他指了指抱着书站在树下的我。
「喜欢我？你以为你是温莹啊。」
那一刻，我不知是慌乱多一些，还是激动多一些。
他朝我走来，手臂自然地搭上我的肩膀，对那个女生说：
「如果你是温莹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等到女生走了，他都没有松开我的手。
「温莹，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觉得我俩好歹青梅竹马，说不定我们爸妈早就想我们在一起了。」
我的心跳跳动得厉害。
当晚，我在对话框里编辑了好久的表白短信。
最好，还是对面先发来消息：
【如果数学高考选择最后一题答案是 D 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吧。】
3
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他。
逗我像逗猴一样好玩。
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又把我的一份真心当成笑柄和他的朋友分享。
我慢慢缓过神来，擦掉了眼角的泪珠。
拿出手机，给江黎今发了条消息：
【临时有事，就不过来了。】
发完后，我转身要离开，可迎面闻到一阵很浓的香水味。
入目是校花顾薇那张精致无瑕的脸。
看到我，她皱了皱眉：
「温莹？
「你怎么在这里。」
她往包厢内看了眼，恍然明白什么，故意抬高音量：
「该不会是要和江黎今表白吧？」
声音很响。
包厢里的人闻言看了过来。
我苍白地对上江黎今的目光，像只老鼠一样无地自容。
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包厢内的人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
江黎今似笑非笑地挥了挥手机：
「既然来了，就一起玩玩？」
我垂眼看着手机：「我临时有事，你们玩。」
江黎今的视线不咸不淡地落在我的裙子上，轻蔑地笑了声：「有什么事？」
他直起身，走向我。
距离越来越近。
离我就差一寸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温莹，穿成这样来这里找我？」
他缓缓低头，嘴唇就快要碰到我的脸。
这时，他忽然伸手，将身旁的女生搂进怀里：
「对了，还没给你介绍呢，顾薇，我女朋友。」
江黎今搂着顾薇，低头亲吻了她的额角。
女孩娇羞着，轻轻捶了他一拳。
「温莹，我知道你和江黎今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定很好。
「我相信你很了解江黎今，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请教呢。」「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我不想加。
可如今，我如果不加，就是坐实了喜欢江黎今这件事。
我没那么坦荡。
我固执地抓着自己的尊严，违心地点开二维码：「好。」
「校花，你加她干什么？她和咱们黎哥还有个约定呢是吧。」
「什么约定？我不太知道欸。」
有人贼兮兮地说：「数学选择最后一道如果是 D 的话，黎哥就要和温莹在一起了。」
「答案好像的确是……」
顾薇抿了抿唇，看向江黎今似乎在等江黎今辟谣。
江黎今看向我，随后轻描淡写地移开：「开个玩笑而已。
「温莹，你应该也没当真吧？」
顾薇松了一口气。
我攥紧手心。
我确定了。
江黎今是故意的。
「江黎今，逗我好玩吗？」
江黎今嗤笑一声：「生气了？看来是当真了。」
话落，他伸手将我扯入怀中，往后一坐，跌到了沙发上。
我离他很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烟味。
我挣脱，却被他拦住：「你故意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就是想我这么做吗？
「还是说，想要更进一步，接个吻？」
江黎今勾起唇角，那张帅得妖孽的脸离我不到一寸，唇轻轻地擦过我的脸。
我想躲，脸却被他的大掌一把捏住。
「你刚刚是以为我要亲你吗？」
我紧紧咬着唇，羞耻感几乎快让我崩溃。
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
「那你这么急匆匆地过来，还擦了个口红，是做什么呢？」
我别过脸：「要去......约会。」
「哦？是嘛？谁啊，让哥哥帮你把把关？」
我急切地搜寻着身边可能的人选。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
这谎言，一戳就破。
江黎今笑了笑：「温莹，一点都不坦荡。」
我像个卑微的小丑，被人狠狠地扒开心事处刑。
将所有的自尊剖开，暴露在他的眼前。
毫无一点隐私。
毫无一点尊严。
忽然，有人推开了包厢门。
一道颀长的身影落在我面前。
「不好意思啊大家，来晚了。」
4
我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是周景年。
高考前出现的黑马，每次模考成绩都稳定在前三。
但此时此刻对我来说，只是多了一个看戏的人。
男人出人意料地径直朝沙发这边走来。
然后熟络地牵起我的手，将我从江黎今身边扯开：
「温莹。
「晚上不是要看电影吗？」「别生我气了。
「电影票我几天前就买好了，赏个脸，暂时原谅我一小会儿？」
顾薇表情微恙：「看电影？你俩什么关系？」
「是啊，之前不知道周哥你和温莹有关系啊。」
周景年笑了笑：「看电影的关系啊。」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忽然出声，语气不辨息怒：「看哪场电影啊？」
江黎今挑挑眉：「我带我女朋友也去看看。」
周景年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就最近新出的那个校园爱情片。」
江黎今又问：「票呢？」
我心下一紧。
以为要穿帮了。
谁知道周景年从书包里拿出两张电影票，朝他晃了晃。
「怎么，你还想抢票？」
江黎今脸色忽然臭了。
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打开手机买了和周景年同一场电影，就在我们的后座。
5
周景年先陪我在外面买了杯奶茶，又点了一份爆米花。
牵着我的手一刻都没有放开。
我和周景年没什么联系。
只知道他是江黎今的一个室友。
成绩挺好，长得也帅。
我们班有几个女生都偷偷给他塞过情书。
而我和周景年几乎没有联系。
唯一的一次，是江黎今还没和李悦在一起的时候。
原本说好周五一起回家，却临时放了我鸽子。
说有点事情要晚点回家。
那天我没带伞。
回去的路上下了雨。
在学校外面的书店躲雨。
碰到了周景年。
他看到我，第一句问的是：「江黎今让你在书店等他？」
我还没来得及摇头，他又说：「现在下雨，我送你回去吧，江黎今应该很晚才回去。」
于是我便搭了他的伞回家。
直到他把我送到家楼下时，我才发现他的衣服湿了半边。
我特别不好意思地想从书包里翻出纸巾给他。
可转眼，他就已经走了。
我和周景年不存在什么私人关系。
「你为什么帮我啊？」
周景年听到我的问题，停住了脚步。
眼神瞥向我手中抱着的爆米花，忽地笑了声：
「你不知道吗？英雄都是在关键时刻出场的。」
他冲我挑了挑眉：「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我「扑哧」笑出声。
我信他个鬼。
我和周景年耐着性子看完了一整场电影。
为难周景年了。
他差点在电影院睡着。
而江黎今和顾薇坐在我们身后的座位看完了全程。
顾薇多次想开口谈论剧情。
可江黎今迟迟出神，回答她的话语也很敷衍。
我认真地看完了整场电影。
电影的开始，是男女主角一同定下未来目标的场景。
他们青涩稚嫩，却满怀朝气。
电影的结尾，是高考出分后男女主因为没有考到同一所学校而产生矛盾，从而分道扬镳。
套路挺老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的过程中，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唯一庆幸的就是周景年睡着了。
没人看见我落泪。
哭完的一瞬间。
心忽然就空了。
好像就这一瞬间，我能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6
电影散场。
人群慢慢散去，只留下我们几个人。
周景年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脑袋，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此时，江黎今和顾薇也准备离开，路过时，忽然开口说了句：
「你知道周景年是什么人吗，你就让他送你回家？」
他此时又算什么。
心血来潮关心一下我？
我装作没听见，冲周景年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身后，声音又一次响起：「从小家教这么严，你就不怕你爸妈知道？」
周景年顿时炸毛了，立马站起来：「江黎今，你有完没完！
「你厉害，当着人面说人坏话，来，你说说，我是什么人。
「我倒想听听，你多了解我。」
我扯了扯周景年的衣服：「别理他，我们走吧。」
周景年冷笑一声：「有的人不会还要跟着吧？自己身边的女朋友都不管了吗？」
「黎今，时间不早了，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顾薇适时地开口。
江黎今犹豫了片刻，终是握上了顾薇的手：「好。」
7
周景年打了辆车送我到小区门口。
道别时，我心里过意不去。
「对不起啊，你是不是本来和其他人有约了，因为我还浪费了一张电影票。」
周景年注视了我许久，随后淡淡地说了句：「哦，原来你这么想。」
我再三思考了下：「或者我帮你去和你喜欢的女生解释一下。」
周景年表情有些奇怪，几乎是一字一句蹦出来的：
「好啊，那你记得和她说得仔细一点，她挺会多想的。」
我想想有道理。
「嗯。」
周景年莫名地笑了声，随后拿出手机：「对了，我还没你微信呢。
「我一直知道你，只是没什么机会加上联系方式。」
周景年也没有多待，我加了微信转了他钱后就往小区里走。
可就要到楼下时，人群中忽然窜出一道黑影。
把我吓了一跳。
紧接着是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温莹，就不邀请他去你房间坐坐？」
灯光勾勒出江黎今的脸。
我头也不回，继续往楼上走。
谁知下一秒，江黎今忽然拽住我的手，把我往楼梯下狠狠一拽。
我整个人摔在地上，石子嵌进了手心，血和灰尘黏在一起。
我一时之间疼得说不出话来。
而罪魁祸首就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双手插兜，没有丝毫要扶我的意思。
我咬咬牙站起来，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江黎今，你有毛病啊。
「我和你之间没有恩怨，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先是把我的感情当成草芥，甚至还作为饭后嬉笑的谈资。
如今我想走了，却又紧紧拽着我，折腾我。
看着我在海面浮沉。
「没恩怨？」
江黎今冷笑了声：「温莹，装得累吗？
「当初要不是你把我和李悦的事情说出来，李悦会辍学吗？」
提到李悦，江黎今表情沉重。
「李悦……」
我记得她。
江黎今的前女友。
他是以为李悦和他的事情被父母发现，是我告的状？
难怪。
难怪自那之后，他对我的态度骤转直下。
可这没来由的误会，就能成为他伤害我的借口吗？
我抬眼看他，面无表情：「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会信我吗？」
「怎么可能不是你？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你看不惯李悦和我在一起。」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揪紧。
「对，我曾经是喜欢你，可我不会那么做。
「江黎今，你呢？把我我喜欢你这件事情当成是可以用来攻击我的目标。
「肆意践踏别人的真心。」
我曾以为，我和江黎今会是最了解彼此的两个人。
哪怕他平常做事再浑，本质仍是好的。
可不知是我从没了解过他，还是我被喜欢蒙蔽了双眼。
我竟然在这一刻觉得，我一点都不认识他。
那个曾经会为我出头的江黎今，此刻在用最坏的而已揣度我。
「不是你？」
江黎今这一刻摇摆了。
而就在这瞬间，我挣脱了他的束缚，直直往楼上跑。
直到关上门的刹那，才有片刻的喘息。
眼泪不知不觉地往下流。
我不断安慰自己。
我不懦弱。
眼泪不过是我调节情绪的手段罢了。
8
从那天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江黎今。
高考出分，填志愿，毕业旅行……
这个暑假的毕业旅行，我很早就和朋友约好，去海南避暑。
离开时，爸妈问了嘴：「小囡，你和黎今是不是吵架了？
「以前不是还说，等高中毕业了，和黎今那孩子一起去旅游吗？」
我摇了摇头：「都是以前的事情啦，我们以后都有各自的生活！」
妈妈看了我许久，最后摸了摸我的头：「好的，妈明白了。
「玩得开心些，过去的事情就当过去了，开启新的人生。
我发现放弃一个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到一个新的环境，认识一群新的人。
慢慢地，就会治愈曾经爱而不得的悲伤。
曾经觉得放不下的，在某一刻会突然释怀。
曾经觉得一辈子会喜欢的人，在某一刻会突然记不起他的样子。
在海南旅行的那天，我「偶遇」了周景年。
我们聊了几句学校和未来，又一起在海边冲浪捡贝壳。
最后一天的时候，他忽然向我表白。
他说，他暗恋我三年了。
海浪声拍打着礁石。
心跳声震耳欲聋。
在那个被江黎今的讯息包围的三年，我根本没有关注过其他人。
我有些诧异：「喜欢我？」
高中三年，从来没人和我表白过。
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收过情书，听过男生的甜言蜜语。
可我没有。
从来没有人说过喜欢我。
可尽管如此，面对他的表白，我还是拒绝了。
9
那天晚上，朋友缠着我问了很久。
他觉得周景年那张脸，的确适合进入女生的梦里。
比起江黎今，有过之而不无不及。
更不用说他身上的那份稳重温柔，是未来男友的完美人选。
只是——
「如果一段感情始于一瞬间的心跳，那么当感觉褪去，感情也会随之被冲淡。
「可我谈恋爱不是为了短暂的心跳与多巴胺。
「吊桥效应的错觉，终会被时间冲淡。
「更何况，我也不想在还没完全认清自己内心的时候，就接受另一个人。」
其实也不是非要谈恋爱的。
也不是非要找个男朋友才能证明我过得很好。
更不用说，我自己都没办法说现在交个男朋友没有气一气江黎今的成分在。
与其不明不白地开始，倒不如顺其自然。
我和周景年，还是选择先做朋友。
10
高考后，家里关于江黎今的一切消息，像是自动屏蔽了一般。
向来对江黎今赞赏有加的妈妈只字不提江黎今。
他们总能准确地察觉到我的情绪，以他们的方式尊重我。
我开始忙碌着去做高中时期一直想做的事情。
染一个喜欢的发色，打一个耳洞，尝试跟着博主学化妆。
一个人去书店坐一整天就为了看一本高考前忍住没看的言情小说。
努力为进入大学而做足攻略。
……
我的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直到某天，朋友打来电话，告诉我周景年谈恋爱了。
她觉得不可思议：「周景年喜欢了你这么久，这就不追了？」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可惊讶的。
「我没给他回应，也没给他承诺，他谈恋爱，没有错。」朋友总觉得我错失了一桩好姻缘。
「你就不遗憾？」
「不遗憾。」
「他表白地坦荡，如今放手得也坦荡。」
「难不成我还能吊着他？做朋友挺适合我们的。」
聊了会儿，朋友又和我说第二件事情。
江黎今和顾薇分手了。
「顾薇去国外留学，想让江黎今陪她一起出国，两个人大吵一架，就分手了。
「朋友圈闹得很厉害，撕破脸皮，分得不太和平。
「底下都是我们班的在吃瓜的。」
她问我解不解气。
之前江黎今用顾薇来气我。
如今他们自己闹掰。
也算是因果轮回。
但此时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异样的情绪了。
再后来见到江黎今，是大学开学的那天。
爸妈去帮我买生活用品了。
我拎着行李箱到寝室楼底下，志愿者学长忙不过来，我想了想打算自己搬上去。
「我来吧。」
江黎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忽然提起我的行李箱，帮我搬到三楼。
他比起之前有很大的变化。
摘掉了耳钉。
卸掉了发油。
整个人褪去了痞气，沉稳了不少。
我礼貌地说道：「谢谢。」
「不用客气。」
我把行李放在寝室门口，下楼去拿下一个行李。
见江黎今还跟着，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来？」
江黎今话说得格外自然：「我知道你今天报到，很早之前就过来帮你踩点了。」
「其实不用……」
话音还没落，迎面就碰上我的大学新室友。
她们看到江黎今，眼前一亮：「好帅啊。」
「温莹，这是你男朋友吗？」
「温莹太有福气了吧。」
「好甜啊。」
……
江黎今笑了笑，没打算解释。
我率先开口：「没有，不是男朋友。
「只是两家人认识，但我俩不太熟。」
室友纷纷为我叹气：「啊，那真的很遗憾欸。」
我随口应付了两句就往下跑搬行李。
江黎今沉着脸，紧跟在我身后。
到了楼下，爸妈已经拿着买好的生活用品等我了。
「阿囡，你怎么自己搬上去了，不等老爸——」
爸爸看到我身后的江黎今，脸色一僵。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哦，小黎也在啊。」
江黎今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叔叔好，我知道温莹今天开学，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到的。」
妈妈没给好脸色，越过他一把提走我的行李：「没事，这里我和你叔叔在呢，不需要麻烦你了。」
江黎今的手悬在半空：
「其实我和温莹之前有点误会，我今天来是想和她说清楚的。」
江黎今的视线直直落在我身上。
比起从前的高高在上和冷漠，现在的眼神竟然可笑地多了几分真诚。
「那你问问小莹吧，这些事情我们也不好做决定。」
妈妈已经到了客气的极限了。
我和江黎今如今这关系，让他们也挺为难的。
毕竟江叔叔和江阿姨和爸妈的关系特别好。
小时候对我也特别好。
「我想去买杯奶茶。」
江黎今赶紧道：「我陪你去。」
等到了外面，我忽然停住脚步。
「就在这里说吧，那边人太多了。
「爸妈还在等我，你说快点。」
11
江黎今站在两栋教学楼之间，冷风一阵一阵地往他身上吹。
他的身形比之前瘦削了几分。
也没有曾经的那么意气奋发了。
一瞬间我居然有些恍惚，竟然想不起最开始喜欢他时候的样子。
当时明明觉得他什么方面都很优秀。
可现在看来，却是什么方面都很普通。
江黎今声音微哑。
「阿莹，李悦的事情，我问了别人，她们才说是顾薇做的。
「对不起，之前误会你了。」
言罢，他抬眼看着我：「我知道之前因为这个误会，我们闹出了很多不愉快。
「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可以啊。」
我轻笑了声。
随后指了指前面人群密集的草坪。
「你去那儿，把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全说一遍。」
江黎今面露为难。
「如果做不到就算了。」
「好。」
江黎今毫不犹豫地冲进人群。
一声又一声地骂着自己混蛋。
路过的人纷纷回头看他，眼神像是看智障一样。
还有不少人停下来拍视频。
大概十几分钟后。
江黎今松了一口气, 迫不及待地朝我跑来。
「阿莹，消气了吗？」
我看着气喘吁吁的江黎今，心中不觉得有任何的轻松和痛快。
并不是施暴者得到了惩罚就能填补受害者受到的伤害。
「我没生气。
「但我也不会原谅。
「江黎今，不管是因为误会还是其他, 你不应该仗着我喜欢你来侮辱我。」
他明明知道，我初中时候受到了班里同学怎么样的对待。
可最后, 他也成为其中的一员。
甚至，因为他对我来说很不同，因此这种行为对我的伤害更大。
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原谅他。
「你觉得现在的我会原谅初中的那些男生吗？
「其实上了高中后，他们也有不少和我道歉的，说初中的他们不懂事, 只觉得这样好玩, 所以才这么对我。
「也有人说，是因为别的男生这么做了，他如果不做，就会显得和班里的人格格不入。「但这能成为他们施暴的借口吗？」
我攥紧手心, 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失望。
「江黎今，我不是圣母。」
江黎今一点一点地垂下头。
他语气卑微：「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可这段时间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我是喜欢你的，从初中就喜欢，你可不可以, 再喜欢我一次。」
喜欢我？
这句话, 要是从前的我听到，该有多开心。
可我没办法替过去的我做决定。
江黎今的喜欢太过缥缈。
他说喜欢我, 又做着伤害我的事情。
说喜欢我, 却又嫌弃我长相普通，既没有他初恋女友温顺乖巧，又没有校花那般漂亮出众。
可我只是我。
不想成为任何人。
不想为任何人改变。
现在，我很满意我自己。
「不原谅我也行，我会对你补偿, 我保证, 有我在, 不会再有那种事情发生了。」
我笑得讽刺：「有你在这种话, 我信过一次, 是在我初中的时候。
「但现在，不会信了。
「我只会信我自己。」
12
江黎今垂头丧气地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我忽然想起曾经的每一次，他离开时, 在他身后卑微的自己。
我正式和过去说了再见。
我回到宿舍楼下, 爸妈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要是那小子还欺负你，你和爸爸说，找哪天我去替你教训一下他。」
看着我爸快五十多岁的人卷起袖子露出肌肉的样子，我「扑哧」一声笑了。
「对了, 他考到哪个学校了？和我一个学校？」
我妈摇摇头：「哪有啊，旁边的，大专。
「你江叔叔江阿姨都觉得丢脸死了，连大学酒都不摆了。
「你不用顾着江叔叔和江阿姨的面子委屈自己和江黎今和好, 他们清醒得很，知道自己儿子咋样。」
「好。」
未来的路很长。
但有些人的人生轨迹注定了不会相交。
我不后悔。
因为我的未来，还有更多的值得相交的人和事。
如侵立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