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大过年的饭桌上，我舅妈当着全家人面嘲讽我成绩差，让我别浪费时间，赶紧找个厂子上班。她还说有什么妈生什么孩子，我妈不行，所以我也是个废物，不像她闺女将来至少也要考个985。
一年后的高考，我成了省状元，把这句话还给了她。
“什么妈生什么孩子，你不行，所以你闺女也是个废物。”
01
大过年的饭桌上，一大家子人都坐得满满当当的，大家边吃饭边看春晚，大声说笑十分热闹。
我正要伸手夹饺子，一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成绩吊车尾，吃饭倒是挺来劲的。”
我侧过脸去一看，是我表姐丁茜，拿着筷子嗤笑地看着我。
我顿时冷了脸。
丁茜从小就和我不对付，我之前成绩好所有人都捧着我，所以她一直看我不顺眼，总是明里暗里跟我较劲。
大过年的我不想跟她计较，转过头去假装没听到，继续吃饺子。
可是丁茜还是不依不饶，她的声音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春晚背景音乐里刺耳地格格不入。
“真是脸皮够厚，和你那个妈一样。”
我妈忍无可忍看过去，“茜茜，你说什么呢，大过年的嘴放干净点！”
我舅妈一听这话，猛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她站起身来，指着我妈的鼻子大声骂道：“谁嘴巴放干净点，大过年的你跟孩子说这种话？”
她高高凸起的颧骨被扯得一动一动，涂得鲜红的嘴唇喷出了吐沫星子。
“茜茜说的不对啊？程欣不就是个废物。听说这次考试才考了300多，我劝你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找个电子厂上班吧！”
我妈怒不可遏， 一把甩开被我姥姥拉着的手：“放屁，欣欣是因为我们离婚受影响了，她之前可是年级第一！”
舅妈姚丽双手抱胸冷笑一声，嘴角向下撇出一抹轻蔑。
“真是什么妈生什么孩子，你跟人离婚了被撵回家，赖在娘家不走，你闺女也是个废物，不像我们茜茜，将来至少也要考个985。”
“你们啊，就是一辈子的穷命！”
“姚丽，你说什么呢，不愿意在这就给我滚出去！”
我姥爷勃然大怒，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姚丽：“我闺女住在我家，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不愿意过就滚！”
我妈红了眼，捂着脸跑进了屋。
我坐在一边，搁下筷子叹了口气。
我妈说的没错，我之前确实是年级第一，那个时候我爸妈没离婚，我妈还是个富太太。
当时我舅妈一家对我们可不是这个态度，为了多弄点好处，逢年过节都要来我家拜访，就连丁茜也只敢暗地里跟我较劲，表面上还得对我笑脸相迎。
可是自从我爸跟我妈离婚后，一切都变了。
我爸早就偷偷转移了财产，他在外面有了一个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的私生子。我和我妈什么都没分到，连房子都在我爸名下，我们只能搬到我姥姥姥爷家暂住。
打那之后，我舅妈就开始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话里话外都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不能总赖在娘家，逼着我妈走。说白了，无非就是怕我姥姥姥爷把钱给我妈花了。
姚丽还想着我姥爷家的两套房子，不敢顶嘴，恨恨地哼了一声，坐下来继续吃饺子。
我大舅在一边拽了拽她，刚要皱眉，却被她横了一眼。
“拽拽拽，拽你妈啊！没出息的窝囊玩意儿，老婆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也不敢吭声。”
大舅赶紧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我姥姥被气得面色发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被我姥爷扶着进屋躺下。
整个客厅里只有姚丽母女大声咀嚼的声音，混杂着春晚的笑声。
然而此时已经没人笑得出来了。
一顿好好的年夜饭就这么毁了。
我看了那对母女一眼，转身走进了屋里，看见我妈正趴在枕头上哽咽。
离婚半年，我妈从来没有表现过难过，我知道她是怕影响我。
可惜我不争气，到底是一蹶不振，成绩一落千丈，从之前的年级第一到现在几乎倒数。
也不仅仅是不会做题，更多的时候我压根就不想做，因为没心情。
可是看到我妈因为这个被人羞辱，我才恍然，原来我现在就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如果连我都输了，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走过去，小声叫道：“妈……”
看到我进来，我妈赶紧胡乱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妈没事，你吃饱了没有，没有的话，妈领你出去吃点？”
我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讷讷无言。
半晌后，我颤抖着嘴唇道：“妈，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会有出息，会挣大钱，以后不会让再让你受这种委屈。”
我妈一听这话，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抱紧了我，埋在我肩上无声痛哭。我只能感受到她抖动的身体，和肩膀处不断洇开的热泪。
这一刻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我一定要让这些人睁大了狗眼，看着我是怎么成功的。
02
当天晚上我回屋之后就翻开了课本。
半年前，自打我爸我妈离婚后，我就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学习过。
老师和我妈轮番劝我，但当时我怨天尤人，觉得心里很难受，他们越劝我，我越学不进去。
现在想想我实在是太蠢了，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简直愚不可及。
我咬了咬牙看向已经有些陌生的课本，曾经这些内容在我眼里简单得要命，而现在隔了半年已经有些看不懂了。
我艰涩地计算着公式，在草稿上不断地演算着，一开始举步维艰，每一步都算得很难，哪怕对着答案，我都不知道答案是怎么算出来的。
还不到半个小时，我就哈欠连连。
习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我已经不适应这种学习的状态了。我想放下笔休息一会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放下书我眼前就闪过我妈那双哭红的眼睛。
我咬住下唇，将不断抽离的注意力勉强放回到题上。
我想，哪怕是为了我妈，我也不能认输。
注意力集中以后，似乎时间流逝也变得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计算结果就已经出现在草纸上。
我拿出答案一对，完全正确。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快乐充斥了我的四肢百骸，凭借自己的能力解开一道难题的快感是任何别的东西都比不了的。
我的基础还在，我还可以！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看下一道题，还是很难，我还是没什么头绪，可是已经不影响我开始做辅助线推算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砰砰地砸门声：“都几点了还亮着灯，电费不是你交的你不心疼，是不是？”
是姚丽的声音。
我们住进姥姥家后，就连用水用电的时间她都观察，但凡我洗澡超过15分钟她就要来砸门。
之前我一直觉得寄人篱下，不愿意和她计较，总是加快速度。
然而现在我却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我没搭理她，戴上耳机继续学习。
门外传来门把手拧动声，在发现门被反锁了之后，姚丽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才惊觉我居然学了一个晚上，我看向桌上整整两章十来页数学练习题都做完了。
好久都没这么认真学习过了，我一时之间竟然感觉有些难以置信，我抻了抻僵硬的胳膊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沉沉睡下了。
……
寒假不算长，很快我们就开学了。这个寒假我每天早起晚睡，已经把落下的功课都捡起来了。
在学校丁茜比在家里还嚣张，在我路过她身边时直接伸脚绊倒了我。
我重重地跌在地上，膝盖直接磕在桌腿的棱角上，疼得我眼前一黑！ 我眨掉疼出来的生理泪水，愤怒地看向丁茜。
“丁茜，你有病是不是？！”
“走路没长眼，还能赖别人？”丁茜斜倚在后桌前，露出一个恶意笑容，“别是脑子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吧？”
我看向一边正看过来的陆宥，他目睹了一切，然而此时他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平静地转回去推了推眼镜，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我的心顿时就沉了下来。
陆宥是丁茜喜欢的人，但他不喜欢丁茜，而是在我生日那天向我表了白。
那个时候我是年级第一，陆宥第二，所有人都说我们相配。
哪个少女不怀春，陆宥长得好成绩好，我也真心实意喜欢过他，答应了他的表白。
在那之后，丁茜对我就从厌恶变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恨，所以才会在我家失势之后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我。
可我没想到我们在一起仅仅三个月后，我爸妈离婚，我的成绩从年级第一掉下来，陆宥对我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他没过几天就找我分了手。在我不解的哭声中冷漠道：
“我觉得我们已经不合适了，再和你在一起我的成绩可能会受影响，我们还是分开吧。”
双重打击之下，我彻底崩溃，开始放飞自我。
考试的时候不会写的题不写，会写的题瞎写来以此试图引起陆宥的注意。
可是陆宥越来越反感我，到最后甚至连和我说话都不屑了。
想想以前，我蠢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简直就像是中了邪。
班主任已经进了教室，看着我坐在地上，他皱了皱眉：
“程欣，都上课了你还在那出什么洋相！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不愿意上课就滚出去。”
班主任之前对我很好，自从我成绩下降拉低了班里的平均分就对我态度急转直下，恨得我牙根痒痒。
我看着这些人的嘴脸。
曾经对我敢怒不敢言的丁茜，对我笑脸相迎的班主任，和我信誓旦旦承诺的陆宥。
多现实啊，在我没了一切之后这些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我攥紧了拳头，慢慢撑着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最后面我的座位上。
没关系，早晚有一天，他们还是要继续仰视我。
03
刚要坐下，同位高强漫不经心地把一个厚厚的垫子放在我椅子上。我看向他，他却低头玩着手机，好像根本没看见我。
“谢谢！”我低低的声音说道。
“甭客气，同位这点交情还是有的。屁股摔两半儿了吧？”
我没有再说话，和高强同位没多久我们处得就像亲兄弟，我不学习他也不学，上课时我睡觉，他给我打掩护，他玩手机，我替他观察老师的动静，我们配合得很默契。
他爸妈经常去美国打理生意，他一般都是由家里的阿姨照顾。他爸妈给他请了清华高材生给他补课，他不听，每天吊儿郎当。
我坐在软软的垫子上，心里有点暖暖的。平时看着粗了吧唧的高强，居然也有心细的时候。偷眼望望他，哥们兀自玩还在玩着手机。
“看什么呢？”
“不告诉你。”
“谁稀罕知道似的。”我拿出课本，翻到老师今天要讲的内容。
“今天怎么主动拿出课本了，你不是最讨厌咱们班主任的课？”
“高强，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都给我出去。”班主任的严厉声音传来。
往常，我俩一听这话，那是正合我们心意，会秒速冲到教室外面。我俩站到走廊里，说些有的没的或者一起打打游戏。高强喜欢看股市，他爸妈给的压岁钱他拿来炒股，我呢就一篇小说一篇小说地看，有的觉得情节火候没烧到，我就自己改编，看得我自己好爽，还分享给高强看。
“我靠，程欣欣你丫可以呀，比原作者写得带劲。”
“怎么样，比你股票好玩吧？”
“好看归好看，但变不成银子。你看看我这两只股票，又涨了，我得盯着点。”
我也不会看，高强指指点点他手机，一会儿K线，一会儿什么指数，我云里雾里。不过有一点我知道，高强的股票很挣钱。
“方便透露一下你这几天挣了多少？”
“说出来，你别羡慕爱上我啊，我可不要你这种整天不学习的女生。”
“你不也一样，真是的，你我两只乌鸦一样黑。”
“有本事你学个第一当个凤凰啊，哼！我这几天净赚好56万了。”
我眼球迅速转到眼尾，余光扫着高强：“吹牛！”
“给你看看我的收入，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懒懒地斜靠过去上半身，歪头瞅着他手机，一行七位数出现在高强手机屏幕上。
“瞪眼瞧着您，我前几天买进是这些，今天是这些，是不是挣了56万。”
“敢情你小子有一把刷子，还真挣这么多。”
“那是，你把你压岁钱给我，我帮你买，赔了算我的，赚了是你的。”
“不许要手续费。”
“咱俩谁和谁，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手续费全免，还给你垫资启动资金，怎么样，够意思吗，程欣欣？”什么乱七八糟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我心里嘀咕着。
高强总是喜欢叫我叠字。“再说一遍，我不叫程欣欣，我叫程欣。”
“诶呀，不就多一个字吗，至于那么较真吗，以后程欣欣就是我个人专用的了，谁也不许这么叫你，只有我可以这么叫，谁让咱俩是同位呢，总要和其他人有区别吧。”
“不可以。”
“好吧，程欣---欣。”高强故意拉长腔，要多开心就表现出多开心的样子笑着看我。
“真是世上怎么有你这号人呢，不能白叫，教我买股票，我不要你垫资，等我有钱了我自己买。”
“你一个学生怎么挣钱，还是先用我的，等你赚了再连本带利还给我不就得了。”
“那不行。”
“那好吧。对了，你写的小说干嘛不发在网上呢，保证有人会看的。”
“你觉得会有人看吗？我就是随意写着玩的。”
“有没有人看，试试呗，也不浪费啥。”
就这样，每次被撵出教室我们聊着自己喜欢的事，心里偷着乐，不用去上课了，并且高强比宁宥有趣多了。
可今天我不想错过老师讲课内容，老师从黑板处远远瞬一眼我们这边，然后转过身开始在黑板上写今天要讲的内容。
高强已经站起来了，我一把拉他坐下。
“我靠，你干嘛？”
“别说话，坐下。”
“怎么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想当好学生。”
“对。”
高强投过来一脸的怀疑。悄悄坐下后没有再出声。
班主任写完要讲的内容，转过身放下粉笔抬起头，一眼看见我俩还没有动窝。怒火道：“你俩咋还不出去，还要我过去亲自请你们吗？”说着他抬起胳膊手指着教室门方向，示意我俩赶紧出去。
我本想悄无声息地好好在后面听课，看着班主任伸胳膊指向教室门的手，我恨恨地站起来，扒拉了一下高强，一瘸一拐地快步跑出教室。
“你怎么了，放一个寒假你变成爱上课的好学生了？”
我俩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闲逛着，高强问道。
“对，我要考上清华北大，我要考过陆宥。”
“你要超过陆宥？确定？”高强突然低头脸靠近我脸不错眼珠地盯着我，脸上露出心底暗暗高兴的样子。
“看什么看！”我伸手推开他，心不知所以莫名跳得快了。
“你说真的？”“嗯！当然。”
下课铃响了，我们赶紧跑回教室门口处站着。
班主任路过我们身边，连看我俩一眼都没看，扬长而去。
高强朝班主任背影嘴角往下拉拉。没有班主任让我们回教室的话，意味着我们只能继续站在教室外面，直到站到老师想起我们来。
我们好不容易熬到上课铃响起，刚刚下课走廊里来回走过好多同学，我感觉好难堪，丁茜故意带着几个同学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你看，那是不是丁茜她妈，你舅妈来了。”高强看着操场方向，下巴朝一个正往教学楼来的人抬了抬。
舅妈穿着鲜红大衣，快步走来。我赶紧用后背对着楼梯方向。
“哎哎，你亲爱的舅妈去老班办公室了，走我们瞧瞧去她来干嘛？”高强右手向后伸扒拉着我。
“不去。”
“走吧，反正无聊，也许能听到有趣的呢。”
高强拉着我就到了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办公室就在我们教室隔壁。
“老师，您好！我来反映一下程欣同学情况。”
“丁茜妈妈吧，您好！程欣怎么啦？”
“她在家居然和我顶嘴，晚上不睡觉开灯在屋里玩，浪费电浪费时间，还影响我们家茜茜学习，还请老师出面管教管教。”
“哦，这孩子上学期突然表现不好，不知道为什么？”
“她爸妈离婚了，她妈三杠子打不出一个屁，丈夫不要她了，身无分文，又没房子，她带孩子投奔我们，现在和我们住在一起。”
“挺好的，正好和丁茜作伴一起学习。”
“老师，我起先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不学习呀，我苦口婆心劝她学习，对她像对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可是程欣一点不领情，她还出言不逊。”她可是从来不管我学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当舅妈的，重话也不方便讲，毕竟不是她亲妈。她现在学习更是拉全班后腿，老师您做做工作，让她赶紧出去找个工作吧，免得浪费时间，整个寒假在家里无所事事，严重影响到丁茜学习，丁茜是要考985的。”
班主任瞪大了眼睛，他虽然讨厌我，但是还有点良知的，他讨厌我是因为我学习成绩直线下滑，问我怎么回事，我羞口说出我爸妈的事，他不明就里，误以为我接触了坏孩子，现在对我很失望。
“丁茜妈妈，你说的我再了解了解。高中还是要读完的，否则程欣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到社会上更难立足了。这孩子原先学习稳居第一，原来她爸妈离婚了，我说她学习怎么一落千丈。”
“没关系的，好多小作坊不计较什么高中初中毕业证的，有人干活就行。程欣长的高高大大的，人嘛也说得过去，她到哪里，哪里都会要她的。她原来也就是走运考了第一，现在倒霉，只能倒数第一还差不多。她那妈才是最要命的，糊里糊涂的，从不管教孩子。”
哐当，我撞开了班主任办公室门：“姚丽，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妈？”
“你俩怎么没上课，哦，对了，上节课我叫你俩出去了。快回教室上课去。”班主任冲我吼道。
也许是知道了我学习退步的原因，班主任的吼声中我似乎感觉他又回到了以前对我的重视态度。
高强使命拽出我来，然后又死死握着我的手，好像怕我再撞进去一样。他的手很温暖。
他盯盯看着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好像他心里还有点隐隐的心疼。
“走吧，程欣欣，我们回去上课。”
晚上放学，我心情很糟糕，高强知道我们家的事了，他会不会瞧不起我。我躲着他，想立刻消失。
突然我的自行车晃动了一下，差点把我从车上摔下来。高强一手拉住我的车后座，一手扶着他的自行车，一脚蹬着脚踏板，一脚支着地。
“走，上我家去，我今天的课没有听明白，你去给我讲讲，程欣欣老师我能请动你吗？”
高强今天一直有话没话找我聊天，我能感觉到他在想尽办法安慰我。冲他这份用心，我也不好拒绝吧。
“好吧，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吧，然后我送你回家。”
“看你好不好教吧，你学得快就多教你一点。”
听说高强家不一般，进到他家还是让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人家过日子居然有这样的环境。我们骑了大概10多分钟，才从院子门口来到他家房子跟前。
“我们直接去书房吧，碰巧我的老师也在，我们让他给讲讲吧。”
“不是让我给你补课吗？”
“你那水平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信不过呦。”我使劲瞪了他一眼。
高强家的书房很大，比我家原来房子的客厅还大，挑高也很高，好像民国时的建筑。四面墙上挂了许多奖状奖杯,都是高强的。有学习标兵，有三好学生等等。
“原来你这么牛掰呢，没看出来呀。”
“过去的事了。”
“高强，今天开窍了？呦，还带个同学。”一个爽朗的声音突然穿到我俩中间。
“哥，这是我同学，这段时间要麻烦你来给我们补补课。”
“你不是自己都不需要我吗？然后考试垫底，给我小姨丢脸。”
“哥能不能别这样，还当着我同学的面，她叫程欣，以后就和我一起跟着你学了。”
“我只收了一个学生的费用。”
“程欣的我给你，还不行吗。”
“给什么给，哥开玩笑，小姨让我免费教你。我也是看在你从小到大都是优秀的份上，觉得你天资聪明，孺子可教也，让我这个教子有方的老师提点下，保证能进步飞快，一不留神兴许考个清华北大的。”
“谁是你儿子，还教子有方，注意语言文明，清华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大言不惭的人。我就不考清华，免得每天看见你倒胃口。”
“过来过来，”表哥拉着高强的胳膊，指着各种奖状和奖杯：“你看看，物理比赛全市第一，奥数比赛全国第三，还有这些，你当年的劲头哪去了呢？！臭小子。”
“谁让我爸我妈不管我，这两年居然跑到国外常驻了，光知道他们的生意，都不知道他们儿子能吃好睡好不。”表哥愣了几秒后，轻轻拍了拍高强后背。
听到这些，我第一次认真地看着高强。185的个头，每天笑嘻嘻的，张嘴就是噎人的话，做起事来却让人感到温暖。想不到之前是这么优秀的。哎，同病相怜啊。
04
“欣欣，怎么还没有到家？”一条语音蹦出来，是我妈的。光顾在高强家参观了，忘记告诉我妈今天我会晚点回家。
“妈，我在同学家学习，马上回去了。”
听见我给我妈发语音，表哥随口表示道：“刚才测试一下，你俩基础知识还挺牢靠的，把落下的课补一补就没问题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
“高强，我送程欣回家，你在家再学习一会儿。”表哥又走到高强跟前拍拍他。
“不用送了，哥，我自己走就可以的。”
“哥，不用你送，我自己同学我自己送吧，路上我们再对对作业。”
说着高强拿出车钥匙和我出了他家门。高强家离我姥姥家很近，很快20分钟我到家了。
“我到了，你也快回家吧，明天见。”
“你快进去吧，我回家了。”
我轻轻推开门，看见我妈正在厨房忙乎着。每天她都是这样，晚上要忙到10多点，把第二天早上和中午我们要吃的饭菜准备好。舅妈倚在厨房门框上：“姐，你动静小点声，丁茜在学习，你弄这么大动静，她怎么学习呀。”
“好的，妹妹，我注意。”
“程欣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还没到家，是不是和男孩子出去玩了。正好，姐我和你说个事，我有个朋友家的孩子，年龄和咱们欣欣相仿，周末我带回来给你看看，给欣欣找个婆家，现在你们孤儿寡女的没个人照应，需要有个男的顶起门户，这样你们母女俩就不会受人欺负了。”
“弟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欣欣也要准备高考的，她是去同学家学习，不是和什么人出去玩了。你作为她唯一的舅妈，应该多帮助她才是，怎么谈到找婆家了呢。”
“姐，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掏心掏肺地为你们母女俩着想。你看看，程欣学习不好，保证考不上大学，我当舅妈早早为她将来做打算，早早嫁人
，你不也清闲了吗，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想再找对象都难，你怎么不领情呢！”
“姚丽，有你这么好心的吗，说的好听，你就是蛇蝎心肠。欣欣这么小，你就要打发她嫁人，还要给我找对象，不就是怕我们分老人的两套房产吗！”
“姐，你可是冤枉好人了，我巴巴地为你们操心，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可不要糟践吕洞宾了。”我走到姚丽跟前冲她说道。我真想把白天在学校里因听她说的话而生的气一股脑都撒出来，可是看到妈妈一脸疲惫的倦容，一脸无奈的神态，我咬咬牙，紧闭着嘴，拉着我妈回到屋里。
“妈，我跟您讲，我现在在同学家补课，他哥哥是清华大学的帮我们，他说我基础好，只要把落下的课程内容补上，我考个好大学是没问题的。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去他家学习，回来会晚点，你不要担心啊！”
“欣欣，那你一定要好好跟人家学习啊，这么晚饿了吧，妈去给你弄点宵夜吃吧。”
“不用了妈，人家里有阿姨，对我也很好，我在那里吃了。就是人家不收学费，我有点不好意思。”
“等妈妈想办法，要不我去买点礼品给人家送去吧？”
“嗯嗯，好的妈，还有啊……”我的话被吱的一声开门声打断了。
“欣欣，你在哪里补课呀，带着你茜茜姐一起去多好，你俩来回还能做个伴。”姚丽在门口偷听到了。
“丁茜是要上985的，和我一起补课多丢人。”
“说得也是，哼！”姚丽扭着屁股出去了。“我们才不稀罕呢。”
高强表哥不愧为清华高材生，他定的起点比我们老师还高，英语要我们背考研的红宝书，历史要我们不居于高中课本，要贯通起来整个历史脉络，地理要把数学带进去思考等等，我俩的学习量突然增大了许多。
我很快适应了这个节奏，又回到了之前第一名的学习状态。
在回家的路上，我和高强互相提问历史、英语等等需要记忆的内容，我记忆力不错，这些课程我很快就全部补齐了。
到他家里，表哥重点给我们补数学、物理，如何画辅助线，如何运用公式等等，他讲课很细致，每一点都能讲到。然后就开始一本一本地做练习册，做完了从高一开始的所有练习册。期中考试很快就在这种状态中到来了。
坐在桌子前，我感觉自己心脏咚咚跳，手心里出汗了，虽然现在刚刚过了五一，外面气候宜人。
检验我这么多天学习成果的时候到了。
两个月，我夜以继日地学习，几乎成了一个只知道学习的机器人。
我有信心，但是卷子一发下来的时候，我浏览了一遍卷子，感觉题量好大，再一次紧张起来。我深呼吸一口，把老师考前讲的话心里默念了一遍：“会的就好好答，不会的等全部做完回头再答，也许就会了。”
自从不认真学习后，考试我都是胡乱画画写写，会不会的都不好好答，考试时间一到，我第一时间交卷。那时候只感觉时间过得好慢，现在却真真感觉不够用。
做了一会儿题，好像不紧张了，做起来也顺畅了，好像大脑开窍了，没有遇到一点自己不会的。连续三天的考试，很快过去了
老师发表成绩时，我考到第6名，丁茜31名。
“你怎么回事？我花钱让老师把你安排在第一桌，老师讲什么你听不见，黑板上写什么你看不见，怎么考得这么差？”放学回到家，就听见姚丽在责备丁茜，今天我没有去高强家学习，他表哥回学校了。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中途我去厕所了，回来时答题时间就不够了。”丁茜满脸委屈地说着。
考场上我看到她答题时在揉肚子。
“舅妈，茜茜姐说得对，我看见了，她好像不舒服。”
“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想坚持考完。”
“我说吗，我们家茜茜就是要强，身体不舒服都坚持考完。程欣，你也别得意，你的成绩说不定怎么来的呢！”
“舅妈你什么意思，我成绩是怎么来的？”
“你个吊车尾，这次考到第6名，恐怕是看别人的吧。”
我妈每天看着我辛苦地学习，她知道她以前的女儿又回来了。好几次我看见我妈激动得偷偷抹眼泪，然后装着毫不在意地摸摸我头，一句话不说，眼睛里全是欣慰和期盼。好像在说：“好孩子！”
这次我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这不劳您费心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我也懒得理她，陪妈妈做晚饭。
刚吃过晚饭，丁茜就急忙忙拿着手机进厕所了。丁茜最近总是这样，姚丽说过几次，让她放下手机，可她现在手机一时一刻也不离手。我没有注意到丁茜的变化。
人一旦进入一个良好的状态，心情都是灿烂的，再被老师重视的感觉真好，但是陆宥还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以前觉得陆宥聪明英俊，现在看比高强差远了。
“程欣欣，我表哥不管我了，你要管我呀， 这次你考得这么好，不会吝啬得不给指点指点吧？”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奇怪，我们一起练习时，你解题思路又快又准，表哥都表扬你，怎么考得不理想呢，比我靠后10名，我想咱俩应该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哦，不不，应该是并列第一。”
“所以说嘛，你要再提携提携同位。”
“好吧，走。”
到了高强家，缺了他表哥，似乎感觉有点尴尬，少女心萌萌上来了，说起话来都有点别扭。正不知如何打破呢，高强的手机响了。
“强儿啊，听你表哥说你这次进步不小，只是他学校有事，不能再陪你学习了，怎么办呢妈妈再给你找个老师吧？”
“妈，不用了，我和程欣一起学习就行。”
“哦，听你表哥说他第一次见过这么聪明的女孩子，她在吗？让妈和她聊聊。”
“过来，程欣欣，我妈和你说说话，别怕，我妈人温和着呢，尤其对女孩子，她可喜欢了。”
高强的妈妈是温文尔雅的女性，说话有着南方人特有的温柔。
“阿姨您好！我是程欣。”
“你好，小囡，很高兴认识你。多亏你的帮助，强儿学习进步很快。”
只听了一句小囡，我心里就暖暖的，让我想起了我妈。眼里一下就酸了。
“阿姨，高强学习很好的，我看到了他以前得很多奖状呢。”
“嗯嗯，他以前很优秀，现在进步更是很大，是你俩一起互相帮助的结果，继续加油啊！”
“嗯嗯，好的阿姨，我们会一起努力的。”
我们又说了好一会儿，高强妈妈突然提到，家里的阿姨要请长假回老家，问我妈妈做什么的，能否请她帮忙照顾一下高强，暂时先到他们家住到高三毕业，负责我们的饮食起居。她要了妈妈的联系方式。
我不想我妈妈来，毕竟是同学关系，来了就变成雇主关系了，以后和高强相处起来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看到我犹豫，高妈妈说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放心不下高强，由于疫情他们夫妇又回不来，干着急，在这个城市里他们也没有其他亲人，我没有表态。
回到家，就看见妈妈喜滋滋的：“高强妈妈打来电话了，请我一定一定帮忙去照顾一阵儿高强，拜托我呢。想不到，妈妈现在也是可以被别人需要的、对别人有帮助的人。”
看到妈妈脸上笑的模样，我本来想劝劝她不去的，再想想高妈妈在大洋彼岸那头，急地在屋里来回走，一筹莫展的样子，我有点于心不忍，于是拍拍妈妈肩膀。
“诶呦呦，老妈同学，您这么了不得呢，居然有大老板请您去工作，我怎么有这么厉害的妈妈呢。”我没想到在我回家之前高妈妈就和我妈联系上了，我妈一心觉得是帮助人家，
热心地答应了。
“哎，一个孩子孤零零的比你还不容易，妈明天就先搬过去，其他东西随后一点点再回来取，反正也不远。”
“你们要搬家了？去哪？”姚丽尖酸的声音传来。
“去她同学家，帮着照看一下，离咱们家挺近的。”
“哦，就是程欣天天厮混在一起的那个同学家吧，这发展得也忒快了，我说我介绍的你们不搭理人家，感情是已经找好主儿了。”
“姚丽，在孩子面前说话有点分寸，他们就是纯粹的同学关系，你不要妄加猜测。”
“哼，攀高枝，还要说得冠冕堂皇。”
“我不和你理论，你走开，明天我们就搬走。”
“早就应该搬走了，这本来就不是你家。”
“这是我父母家，想怎么住就怎么住。”妈妈恢复了一些以前的底气，不再忍气吞声。
姚丽看到我妈不再理她，自己也感觉没意思，讪讪地走了。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站住，回转身来面对着我：
“程欣你放学看见你茜茜姐没有？她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好像和你朋友的儿子走了。”
“谁，哪个朋友儿子？”
“就是上次你领家里来给我介绍的那个人。”
姚丽一听，好像一下被吓住了，睁大眼睛张大嘴，愣愣地看着我，几秒钟后，手哆嗦着快速掏出手机。
“丁茜，你现在在哪里？立刻回家。”
“妈，我在同学家学习，和程欣一样。”
电话里传来音乐的声音。
“你那边吵闹声怎么那么大？”
“妈，没什么，不说了，我这就回家。”
05
近半夜12 点丁茜回到家。我刚学习结束准备洗漱。
“茜茜，你回来了，在同学家学习得怎么样？很多同学吗？里面那么吵闹怎么回事呀？”姚丽发出一连串问号。
“妈，我困了，你别问了。”
“好好，妈不问了，这么晚了，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去。”
“妈，我不舒服，你帮我向老师请个假，明天我不去上学了。”
“你不舒服为什么不早点回家？哪里不舒服？”说着姚丽伸出手去摸丁茜的额头。
“没发烧，你嗓子痛吗？”.......还没等丁茜回答，就听啪的一声响，丁茜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这一声太响了，我惊得愣在那里。我妈我姥姥姥爷都被惊动起来了。
“你说，你脖子这里一块淤青是怎么来的？”姚丽吼叫着。
“你管不着，我困了，你不睡觉，我爷爷奶奶还得睡觉呢，滚！”
一声“滚”，彻底击败了姚丽，她这么疼爱的女儿，她引以为傲的闺女，当众让她滚，让她觉得颜面扫地，尤其是当着我妈和我的面。
舅舅看见自己老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赶紧上前扶起：“丽丽，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别哭了啊，咱们先睡觉，爸妈也要休息了。”
“睡、睡、睡，睡你个头，你看看你姑娘的脖子，这不知道哪个野男人干的。”姚丽一边说一边呜呜哭着说。
丁茜无视这一切，回自己房间里睡觉去了。
我妈冲姥姥姥爷递一个眼神，示意他们老两口先回屋去。然后轻声说道：“弟妹，茜茜脖子可能是磕碰了，明天早上你问问，不要太在意哈。”
“姐，你这是讲什么话，那地方怎么会磕碰到，其他地方都没有，单单就是脖子被磕碰到，你也是过来人了，怎么还这么说？”
“弟妹我也是好心，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茜茜明天一早还要上学呢。”
“你好心，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在这说风凉话，看我们家笑话。”
“弟妹，我就是心想让你和孩子早点睡觉，有事明天再说。你倒好，一点不理解我的心。”
“我理解你的心，你理解我的心吗？我给程欣介绍的对象，现在居然勾搭我姑娘，不就是因为你们娘儿们不同意，那小子才去找茜茜吗？你真是蛇蝎心肠，丧门鬼，赶紧滚出去，你们在这个家，我们就不会得好。”
我妈气得直哆嗦，我攥紧了拳头，怒视着姚丽：“谁祈祷了雨，谁就得接受泥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蛇蝎心肠的是你！”
想想姚丽办的这事，我就恨得牙根痒痒。即使是个陌生人都不会这么对我们，我奇怪她难道就没有心吗？！
“老的没人要，小的也没人要，还赖在这里，对我一点都不尊重，有娘养没人教的玩意儿。”
我妈一听，上前一步刚要抬手，突然哐当一声闷响，什么物体重重砸地的声音吓到我们每个人。
大家一起都看向地面，姥姥直挺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家里立时乱了，我舅舅骂姚丽，我妈妈打120电话求救，我姥爷哆哆嗦嗦蹲在我姥姥身边，喃喃自语：“孩他妈，你怎么了，何苦的呢，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犯不着和他们上火呀，醒醒、醒醒……”
我手足无措站在一旁，丁茜也吓傻了杵在原地，我们都愣住了，遇到这种突发事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救护车到了后，医生赶紧检查采取措施：“老人危险，需要马上送入医院，你们同意吗？”
姥爷急急急忙忙点头。
到医院姥姥被推进急救室，我们焦灼地在等着，盼着急救室的门打开，出来人告诉我们姥姥醒了。舅舅靠在墙上，腿一直在哆嗦，
时不时叹口气，姚丽虽然有点害怕，但是心存侥幸，假装趴在椅子上睡觉。我妈没有跟来，在家陪着我姥爷。我跑前跑后办理各种手续。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喊姥姥的名字找我们家属。
“很遗憾，我们用了该采取的一切办法。”
舅舅傻了，他说：“医生，什么意思？ 我求求你， 您再想想办法，我妈妈身体一向很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就就……”
“突发心梗，请节哀！”医生遗憾地说道。
妈妈和舅舅伤心痛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没有吃一口饭，我心里很难过。奇怪的是姥爷却一滴眼泪没有落一颗，直到葬礼过后，我为全家人做了姥爷最喝的粥，说了一句：“姥爷，这是我和姥姥学的，您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您喝一口吧，看看是不是和我姥姥做的一样。”
姥爷喝了一口，也许粥做得太像姥姥的手艺了，有什么东西触到了他的神经，他好像刚刚意识到姥姥的离去，看着我，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儿，他想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低下头，生怕我们看见，偷偷地抹着眼泪。
听说最亲近的人去世，往往最开始人们是麻木的，过了一段时间，人们才意识到失去最亲的痛，伤心才涌上来，好久好久，甚至一辈子的难过和思念都在那里不消失。
“孩他妈，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和孩子，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你倒是和我说说话啊，你听见我说的了吗？我想你啊，我心好疼好疼，你回来看看我吧！”姥爷哭泣着说着老泪纵横。
看着耄耋老人如此伤心，哪个人会不动心，我们一家都哭了起来。
“爸，人都走了，哭也没用的，你看看你这么大岁数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姚丽一边冲姥爷抱怨，一边用手指指着我们：“你们一个个，一点用没有，这么多日子了，还就光知道哭，丁茜的事你们关心过丝毫吗？”
这几天舅舅光顾着照顾姥姥的后事去了，看到丁茜每天浓妆艳抹地照样出去，他生气上火，想着找个时间和她聊聊，毕竟那是他的宝贝女儿，他想女儿还小，不懂道理，只要给她讲讲，她就会听的。
听到姚丽说的话又提到茜茜，舅舅夹杂着伤心兼上火艰难地开口了。
“姚丽，我们和孩子好好谈谈吧。”
“刚想起来谈啊，早干嘛去了，孩子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愿你这个窝囊废，废物，你还算个男人吗！”
舅舅平时一直忍让着姚丽，他是老实，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男人最敏感的就是别人说他不像男人。老实人的最后一道防线塌了。
舅舅彻底火了：“姚丽我们离婚！”姚丽一开始还觉得舅舅瞎咋呼，她说几句好话就能把舅舅哄好。
俗话说，不要惹老实人。一旦老实人认为你侵犯了他们预设的原则要求和他们的尊严，他们会用自己的方法迅速反击，不会再和对方客气，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
舅舅任由姚丽软磨硬泡，丝毫不让步，最后分了一套房子给她，她才答应离婚，征求丁茜意见，她自己选择了姚丽。
丁茜有自己的想法，她喜欢姚丽，姚丽能给她带来新奇的东西，就好比姚丽那个朋友的儿子孙毅。同时她也怨恨姚丽，姚丽还蒙在鼓里，不明就里。
姚丽带孙毅到我们家那天，丁茜非要看看。丁茜白净，丹凤眼，很迷人，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而我个头太高了，孙毅好像还没有我高。他不时地用眼角瞟一下丁茜，丁茜也注意到他在看她。她有点害羞，但是内心里高兴，感觉在这件事上，她又胜了我一筹。
我有时候看见孙毅站在我们学校门外，一点没有多想。原来他是去找丁茜了。丁茜虽然跋扈，但她毕竟是个学生，单纯简单粗暴，哪知道孙毅的阴暗道道。很快，他们接触得越来越频繁了。
姚丽那一天第一次听说孙毅和丁茜在一起时，她害怕了。因为她知道，孙毅是个社会混混，没有工作，整天出溜在网吧酒吧等场所，她朋友没少和她提起过自己多么犯愁。如果自己的女儿和这种人在一起，可想而知，丁茜的前途堪忧。
当看到丁茜那天晚上脖子处的淤青时，她心提溜到胸口，她明白，那是男人亲吻揉搓丁茜留下的。她不敢往下想，她想问问丁茜，可她又不好开口，中国关于性的教育就是这样，家长羞于启齿。
就在大家忙乎着姥姥的事情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丁茜有一整夜没有回家。第二天一早她回来时，情绪非常不好，脸色难看，暴露出来的脖子处手腕处又多了几处淤青。
房子给了姚丽丁茜，我们搬走了。
06
丁茜那一夜没有回家，是因为孙毅。
那天孙毅给丁茜买了一个A版LV包，哄骗她说花了2万多元。舅舅和姚丽都是工薪阶层，自然不会给丁茜提供高档包包，她所能接触到的，还是以前在我们家，我爸给我妈买的，她也就只看个外表，真假是不会百分百辨别出来的。
丁茜很高兴，也很感激孙毅对她这么好。起码说明孙毅是重视她的。丁茜信奉爱情没有物质，那就是没有真爱。
“怎么样？哥给你买的包喜欢吧？”孙毅搂着丁茜的腰向她耳边哈出热气。
“喜欢，真漂亮，谢谢你！”
“把你字收回，以后不能叫你，要说谢谢好哥哥。”
“好哥哥，谢谢你！”丁茜开心地笑道。
“走，哥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一路上他俩说说笑笑，丁茜是真开心，人生第一回拥有奢侈品，感觉自己找对了人。
前一阵子和孙毅一起玩玩，除非喝喝酒，唱唱歌，有时候趁丁茜不注意，他会突然吻丁茜，丁茜都拒绝了。
“妹，让哥亲亲手可以吗？”
“亲手可以。”
“哥再亲亲脑门行吗？”
“脑门可以。”
“哥亲亲嘴吧？”
“不行，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关系，我的初吻是要留给恋人的。”
“哥不就是你的恋人吗？！”
“哥，你是我妈好朋友的公子，也就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不谈其他。”丁茜心里清楚，她不可能找孙毅这样的人的，她是要考好大学，将来要找宁宥那样品学兼优的人。
但是，自从孙毅在学校门口偶遇她，以各种借口送她小礼物，带她去出去吃饭，一来二去熟悉后，又一起玩了几次，关系变得越来越近了，丁茜也开始被他吸引。每次玩回之后，丁茜都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好吧，那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以后哥有需要的，你一定要帮忙呦。”
“没问题，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帮你。”
“一言为定，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
背着包，丁茜心里喜滋滋的，他们吃过饭，孙毅说：“我朋友在附近，邀请我几次去看他，我都没有去，今天妹你陪我去吧，免得负了人家面子。”
“多远？”
“一会儿就到。”
没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处民用楼，一楼开了一家旅馆。走进旅馆，孙毅向坐在门口一个人道：“老五，王哥在吗？”
“孙哥来了，王哥不在家，你上去等等吧。”
老五带着他俩上楼，楼道很窄，一排有五六个门，他们被引进其中一个门。
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铺被子，其他什么都没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丁茜感觉不舒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想出去，可又挨不过情面，想起以前答应过孙毅，他有需要她的时候，她一定帮他。今天毕竟孙毅还给她这么一个昂贵的包包，不就是等等人吗，那就陪他等等吧。
“妹我们坐一会儿，一会儿王哥回来了，我们见面后就走哈。来喝点水。”
可是等了好久，王哥没有来。孙毅拉过丁茜的手。
“妹，你的手真好看，哥每次看见就想亲亲。哥亲一口行吧。”
“别了哥，一会儿王哥来了，撞见不好。我们还是说会话吧，然后再……”
还没等丁茜话说完，孙毅已经迫不及待地亲她脖子，手开始在她身上摩挲……
丁茜本能想挣脱，可是一个女孩子，平时别看对程欣颐指气使的，落到一个男人手里，她的任性、狂妄都化为虚无，任她抓任她骂任她踢，怎么都挣不出去。后面那个叫王哥的也进来了，他进来后，孙毅出去了，她自己没能出去……
一夜，泪与血。
丁茜恨自己，更恨姚丽。如果没有姚丽，孙毅怎么会盯上她，如果没有姚丽，她怎么会失去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
丁茜越来越不爱说话，旷课次数越来越多。老师找到姚丽，姚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丁茜变了，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07
我们搬到了姥爷的另一套房子，这套房子是顶楼，带阁楼，由于楼层高没有电梯，姥姥姥爷上楼吃力，所以就没有住。姥姥心疼我妈，怕我妈一个人带着我吃力，所以妈妈离婚后，就把我妈拉到她自己跟前和她一起居住。
舅舅住阁楼，姥爷住下面一间，我和妈妈住一间。
我妈担心姥爷刚失去姥姥难过，想在家里陪伴他，于是和我商量让我把高强带到家里来，住在阁楼的房间，她说这样既可以陪伴姥爷，还可以完成高强妈妈之托，照顾高强。让我问问高强意见。
“同位，跟你商量个事，你看行就行，如果觉得不行就直说啊。”我微了高强。
“啥事这么客气？”他的回复蹦了出来。
“你知道我们家最近的变故，我妈原本答应到你家去照顾我们俩，
现在恐怕要不算数了。我妈想这段时间陪伴我姥爷，她说请你到我们家来住，和我一起学习，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吼吼吼，难道说我要成为有家的人了吗？和你们一大家子在一起，那太好了。我正感觉我们家毫无人气，一回家闷得我难受呢。我绝对同意呀。”
“你再问问你妈妈一声，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我的意见就是我妈的意见，我妈保证同意。”
“你问一声吧。”我又强调了一遍。过了两三分钟，收到了回复。
“我妈同意，她很开心，这样她可是彻底地放心了。”
“那你明天搬过来吧。”
“干嘛明天，我一会儿就搬过去，你先给我收拾出来我住的地方。”
“用那么着急吗，好好好，我先给你收拾出房间来。”
不知为什么，高强能来，我从心底里莫名地高兴。告诉我妈这个消息后，我哼着小曲，开始干活。
不到两个小时候高强就来了，没带多少东西，基本上就是学习的书本等，外加两套换洗的衣服。
他兴奋地跑到阁楼上，拉着我一起，兴奋得左看看右看看。
“你留神点，阁楼四壁都矮，你这么高别碰到头。”正说着，就听高强诶呦诶呦叫着，他头碰到顶棚了。我们俩一起笑起来。家里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笑声了。
“快下来吃饭吧？”妈妈喊我们下楼了。
吃饭时，高强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会儿给姥爷夹菜，一会儿又给舅舅递一个虾，他照顾着我们家里每一个人，他真是个自来熟，没有一点尴尬。
姥爷看着他，露出了微笑。
日子又恢复到正常轨道，我们也开始了紧张的备考。
我俩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晚上一起学习到深夜。高强嘴很甜，一声一个姥爷地叫着，叫得姥爷心情一天天舒展开来，我们的学习也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我的成绩又开始稳居第一了。
07
舅舅看到我们一起学习，每晚学到很晚，他不由得想到了丁茜。小心翼翼地问我她怎么样了。
我实话实说，她现在一周就去上几天课，经常逃课，老师找过姚丽几次，也没有见到效果，后来就放弃了。丁茜几次考试都垫底。
舅舅心里不是滋味，同是一样的年纪，我学习成绩优秀，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她成绩一直也不错，现在却好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欣欣啊，你和茜茜一个班级里，你帮舅舅捎个话吧，让她回家一趟，舅舅想她了。”一天舅舅和我说道。
“好的舅舅，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听我的。”
“嗯嗯，舅舅明白。”
来到学校，我转告了舅舅的意思。
“你谁呀，在和我说话吗？我认识哪个是你舅舅。”
我吃惊，丁茜怎么会这么说话呢。我还想继续劝她回家看看舅舅，她背起书包走了。
望着她，我心里五味杂陈，最初对她的愤恨已经变成了对她的怜惜。曾经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虽然爱找我麻烦，但那都不是本质的问题，现在她的本质变了。
高三每天都像打仗一样紧张，我无暇想丁茜的事。时间在倒计时中很快过去，三天时间的全国统一高考考试时间到了。
我看得出，妈妈比我还紧张，我故作放松：“妈，中午我要吃水煮鱼哈。”
“好的好的，妈一会儿就去买条6斤的大鱼，祝你们考试六六大顺。”
到了学校，一排排校车停在校园里，这是送我们去考场的专车。许多家长逗留在学校门口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等着自己的孩子一出来，就要拉着去吃好吃的。
我妈说这几天一定要在家里吃饭，保证饮食习惯不变。
每考完一门课，我信心就增加一些，因为每次考完，我都感觉自己考得很好。
在一场场的紧张考试中，三天终于过去了。
整个三天我没有看见丁茜。因为就在临考试的前一天，她流产了，姚丽问出了情况，找到孙毅，被孙毅扇了一个嘴巴，她恼羞成怒，一把把孙毅推下楼梯，孙毅骨盆粉碎性骨折，这辈子要瘫痪了，姚丽故意伤人被带走了。丁茜来到我们家。我想和她说说话，她低下头，眼睛不敢看我，静静走进自己房间，表情呆滞。她受到了太大的打击，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次考试错过了，往后余生，她会怎样呢？
过了十多天等待成绩的煎熬，就在全省开放查分平台前几个小时，班主任给我打来电话：“程欣，恭喜你，你考了736分，是省状元。”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我想多说几句，可是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一年以来，我付出了太多太多，头发一把一把地掉，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现在，终于可以让我妈扬眉吐气了。我还想对姚丽说：“什么妈生什么孩子，你不行，所以你闺女也是个废物。”可是我没有说出口。
高强成绩也毫不逊色，他获得了全省第二，735分。
“省状元，我要我们俩考在一个城市，你去清华， 我去北大。”高强说道。
“为什么在一个城市？”
“因为我要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
我笑了。
努力，无论在多么艰苦的情况下，都会给你带来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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