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高考估分 680，出分 380。
我骂她撒谎骗人。
她却说是监考老师调换了试卷。
上一世，我劝爸妈不要相信妹妹的鬼话连篇。
却被嘲讽是嫉妒她天才。
这一世，我假意赞美。
实际上却把妹妹平时做的试卷发到网上。
网友纷纷吐槽：
「这很难评。答案明明是 Z，她为啥写 2？」
「真笨，抄都不会。」
我重生在妹妹高考结束的这一天。
一睁开眼，就见姜宁挥舞着手里的参考答案，宣布喜讯：「爸妈，估完分了，我能考 680。」
这个好消息彻底砸晕了爸妈。
过了好一阵，爸爸才拍着大腿，笑声如雷。
「没有白疼闺女啊，真给我长脸。」
妈妈甚至激动得哭了出来。
她搂着姜宁的肩膀，连声夸赞：「好孩子，你果然比你姐强一百倍。」
一家三口都是喜气洋洋。
除了坐在角落里的我。
一时间还不能接受重生的事实，我有些头昏脑胀。
姜宁瞥我一眼，勾了勾唇。
「姐，虽然你总是跟我吵架，但是我考了这么高的分数，你至少露个笑脸吧？」
「还是说你又在嫉妒我啊？」
我怔了怔，低头看向姜宁手里的草稿纸。
「语文 128，英语 134，数学 140，综合 278。」
确实是很优秀的分数。
亏她能编出来。
到此刻为止，我终于确切地相信，我重生了。
因为这些分数和姜宁上辈子谎报的，一模一样。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总算挤出了一点不敢置信。
「宁宁，我记得你平时的成绩一直是五百多，怎么一下子就这么高了？」
妹妹脸上的微笑僵硬了片刻。
但她很快挺起胸，理直气壮：「我运气好，超常发挥！姐，你也高考过，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做超常发挥吧。」
是啊，我当然知道。
可是谁会超常发挥 100 分呢？
更何况，连你的平时分数，都是注过了三斤的水。
在我残存的记忆里，姜宁只考了 380。
我批评她不该撒谎骗人。
可她却死鸭子嘴硬，说是监考老师调换了她的试卷。
「考试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那个老师看我的眼神特别奇怪。」
「一定是有权贵看上了我的分数，所以雇她暗箱操作，坏我前途。」
爸妈受她蛊惑，当真跑到教育局去闹事。
被妹妹指证的那位监考老师刚怀孕，却因为这件事每天寝食难安，最后导致流产。
爸妈却丝毫不觉得惋惜。
还在家里大放厥词。
「这是报应！大快人心！谁敢毁我女儿前途，就该断子绝孙！」
可是真正毁掉姜宁前途的，不是她自己吗？
哦，还有她的爸妈。
我那溺爱成瘾的爸妈。
2
明明我和姜宁都是爸妈亲生的。
从小到大，他们却只把小女儿捧到手心。
我这个大女儿，得到的永远只有冷言冷语。
譬如此刻，妈妈就阴阳怪气地说：「姜茜，你不如妹妹脑子机灵，这是天生的，没办法。」
「可是这大好的日子，你还说风凉话，是不是真以为我们不会骂你啊？」
她语气中的轻视，让我心中一酸。
可是我没有反驳她。
因为今天确实是个大好的日子。
我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世，我会戳破妹妹撒下的弥天谎言。
我立刻摆出一副替妹妹高兴的样子。
「哪有！有这么优秀的妹妹，高兴都来不及。我是想给她买个新手机做礼物。」
「当然，除了手机，其他东西也可以添置起来。」
妹妹眼睛一亮。
爸妈都是普通职工，家里的经济状况只能说是普普通通。
我上大学以后，就开始兼职打工，自食其力。
两年前毕业，更是自觉承担了家里的大部分开支。
被父母忽视的那个小孩总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以为只要多给爸妈花点钱，就能买到他们的爱。
太傻了。
真的。
我不会再做他们的摇钱树了。
我只是稍作提示，妹妹已经缠着妈妈的手臂，要这要那。
「我要买新电脑。」
「还有我馋了好久的新裙子！多买几件，我可是考了 680。」
妈妈满脸都是对小女儿的疼爱。
可她也心疼钱。
她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了我。
而我立刻心领神会，拍着胸脯，让她放心：「妈，你买吧。放心大胆地买。」
「就是事不凑巧，公司拖欠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我卡上没钱。」
「不过我马上发季度奖金，能有六七万。」
「爸妈，你们先垫一下，回头我给你们报销。」
这下，连一向沉闷的爸爸都忍不住笑了。
他搓了搓手，说：「我知道有一家蒸汽海鲜开业酬宾，咱们去试试。」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妹妹的赞同。
可是，妈妈却皱了眉：「姜茜过敏。」
我爸犹豫了一下。
我以为他会提出换一家餐厅。
没想到他说的是：「别让她扫我们的兴。」
「咱们吃咱们的。」
「冰箱里有剩饭。」
3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出门吃饭、采购。
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
这种感觉，很熟悉。
因为我已经经历了无数遍。
我一出生，就被放到农村做留守儿童。
先是跟着奶奶，后来奶奶去世，又跟着伯父。
爸妈在外地定居的第十三年，终于想起了他们还有个大女儿。
我被接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妹妹已经八岁了。
她长得漂亮，嘴又甜。
衬托得相貌平平的我更加不讨人喜欢。
家里的一只狗都可以指挥我干这干那。
为了让家人接纳我，我小小年纪就包揽所所有家务，对他们千依百顺。
只为了爸妈十天半个月才发一回的「善心」，能让我感知到片刻的温暖。
我心疼那个笨拙的小孩。
她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
可是附在我身上吸血的，怎么能叫家人。
好不容易得到了重生的机会。
只是戳破姜宁的谎言，好像不够了。
我要离开我的家人。
而且要走得漂亮，头也不回。
我想了想，给公司领导打了个电话。
「陶姐，你说的那个出国工作的职位，我想过了，我接受。」
「是两个月以后走，对吧？」
公司在欧洲开拓业务，需要有人去打头阵。虽然工作辛苦，但赚得也多。
上一世，我没舍得离开爸妈，于是忍痛拒绝。
那时候我还对他们抱有幻想。
但现在不会了。
拥有怎样的血脉至亲，我无法选择。
但我可以选择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陶姐大喜，连忙告知我细节：「对对，预计八月底派遣第一批员工。你时间上没问题吧？」
八月底啊。
还有两个月。
足够我看完这场闹剧的结尾。
「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别声张？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怕他们阻拦。」
陶姐只是稍作思考就明白了我的苦衷。
她说：「姜茜，我知道你能走出这一步不容易。你放心，我会帮忙瞒着所有人。」
上一世，我对自己的衣食住行节俭到可怕。
夏天连解渴的西瓜都不舍得买。
冬天手套破了洞也继续戴。
陶姐是我的直属领导，为人热忱。她经常劝我对自己好一点。
「姜茜，你也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穿漂亮点，吃好点，别总是苦哈哈的。」
「还有，不能把工资都给爸妈拿着。你自己也存点钱。」
那时候我不明白陶姐的苦心。
我还在想，她和吸血鬼家人断绝了关系，就看其他人的爸妈也不顺眼，真是狭隘。
但我现在明白了陶姐的苦口婆心。
我郑重地向陶姐道谢。
然后，慢悠悠走进了妹妹的房间。
4
姜宁的卧室是家里采光最好的。
靠窗的位置摆了个书桌。乱七八糟，堆了好多书本和试卷。
上一世，姜宁很快就把书本都打包卖掉了。
当时我们都以为这很正常。
但后来我质疑她作弊撒谎，却连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
那时她气势汹汹地跟我吼。
「我校内每次考试都排名前一百！虽然二模没考，一模也有 500 多。那我高考超常发挥，有什么问题？」
「姜茜你是不是我姐啊！干嘛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坏？」
反而坐实了是我嫉妒她。
这次，我会未雨绸缪，先发制人。
我摸出手机，给姜宁桌上的考卷、成绩单、笔记本一一拍照。
还悄悄留下了几张漏洞百出的试卷。
然后，在小绿书注册了一个账号，取名为「我有天才妹妹」。
发布的第一张照片就是姜宁的书桌。
配文：考 680 的小孩，书桌是什么样的？
因为是新账号，流量一般，但半小时内也收到了十几条评论。
有人问：高考刚结束，你妹怎么就知道分数了？
有人求分享学习经验。
还有人点评：桌子这么乱，不像成绩好的。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
一堆人回复：你才见过几个学霸啊就在这点评了。人家这叫乱中有序。
总的来说，这条帖子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但我也不急。
因为这只是第一条。
我会慢慢把所有疑点都 po 出来。
上一世，发觉妹妹的谎言从「我考了 680」到「有人掉包我试卷」，越错越离谱，我力劝爸妈别跟着胡闹。
可是他们却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别以为你读了个破本科就能指点长辈。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妹妹这么优秀，以后我们跟着她才能享福。」
既然爸妈心心念念也要跟着小女儿享福。
那就先跟她一起出洋相吧。
毕竟一家人，就应该「同苦共甘」。
5
这天晚上，爸妈大肆采购，真给小女儿买了不少东西。
有一大袋子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三四身品牌的衣服。
还有新耳机、新手机、新电脑。
第二天睡起来，妈妈笑呵呵地递过来一张手写的清单：「姜茜你拿着，发了工资再转我钱。」
我接过，瞟一眼。
一晚上就花了三万多？
真慷慨。
我笑了：「好啊，一定。」
「咦，这件衣服我也挺喜欢的，让我试试？」
可是，我的手指还没碰到那件衣服的吊牌。
妈妈已经先一步挪开了纸袋。
她好像也发觉自己行为有点生硬，立刻讪笑：「妹妹的东西，你别抢。」
「姜茜，你是姐姐，哪有姐姐跟妹妹抢东西的。」
在她看来，哪怕承担了花费，我却连试一试妹妹衣服的资格都没有。
早就知道我在她心里是什么地位了，今天只不过是再次验证而已。
所以我心里已经无波无澜。
我懒得跟她掰扯，拎起包，往外走：「我去上班。」
一出门，我就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把我妈采购的物品发到小绿书。
配文：给高考 680 分的妹妹准备的。花了三万多。我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第二件是在附近的花店订了鲜花，指名送给妹妹的监考老师。
上一世，因为姜宁的愚蠢，让老师蒙受不白之冤，我于心不安。
这次我不会再让姜宁含血喷人。
第三件是在路过某早餐店的时候，装作打电话。
「我妹妹估分 680 呢。」
「她高一高二成绩还一般，但高三突然开窍了，分数蹭蹭涨，一定是摸索到了学习的诀窍。」
电话刚打完。
坐我旁边的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姨已经凑过来。
两眼放光。语气亲切。
「小姑娘，你还记得我不？我是你刘阿姨啊。我老公和你爸爸是同事。」
「你妹妹这么厉害，能不能给我家闺女做家教？」
我佯装错愕。
实际心里笑开了花。
刘阿姨是我爸公司大领导的妻子。
这家人对孩子的学习很上心，经常请家教，这会儿发觉到身边有这么个深藏不露的「学霸」，一定不会错过。
我嚼着油条，一口答应：「阿姨，这有什么难的！我回去就跟我妹说。」
「她这种大学霸，只是稍作点拨，您家小孩的成绩一定就会蹭蹭涨。」
我的话让刘阿姨喜笑颜开。
但姜宁自然是不愿意的。
这晚回家，她果然在家闹脾气。
「好不容易考完试了，还要教别人学习？我不干。」
6
是我不干。
还是我不敢？
爸爸看了看他最宠爱的女儿，欲言又止。
妈妈也顺着姜宁说话：「都怪你姐，嘴碎，让人家听见了。」
「不想去就别去吧，大热天何必受这个罪。」
眼看这事要黄，我赶紧插话：「妹妹，你也长大了，应该知道心疼爸爸。」
「你只是每天花两三个小时做家教，就能让爸爸在单位过得舒坦一点。这笔账，不亏啊。」
听我这么说，我爸脸上的褶子马上打开了。
他瞥我一眼，平生第一次赞同他大女儿的意见。
「姜茜说得对。」
如果是旁人，爸爸也许不舍得小女儿去做家教。
毕竟她在家甚至都没有洗过一只碗。
不过，这家人身份太特殊了。
虽然我爸为人有点懒散，不合群，但他也怀揣升职加薪的梦。
假如巴结了这位领导，说不定他能向上爬一爬。
用小女儿每天几个小时的时间换自己前途，是合适的买卖。
听见爸爸赞同，姜宁哽了一下，别过头去。
「姐姐想讨好爸爸领导，就自己去做家教啊，干嘛扯上我。」
我笑眯眯地，毫不生气：「我也想教啊。可是我考得没你好，对不对？」
「这样吧，补课的费用我来出。你每上一节课，我就给你五百，怎么样？」
妹妹心动了。
家里虽然宠她，但零花钱都是定额的，她每次出门都必须跟爸妈要。能赚点私房钱，何乐不为。
她眼珠转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吧。那你先把钱给我。」
我脸上一红，调出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吞吞吐吐。
「我公司最近财务生病，大家的工资都拖着了，要不……」
我看了看满脸春风的爸爸，「爸，这个钱你也先垫上？我一发工资就给你报销。」
爸爸还是有点谨慎的。
他皱眉看我：「姜茜，你们公司发工资一向准时，怎么这次就拖欠了？」
「你该不会是哄我给你妹妹零花钱，你好把这钱留下自己花吧？」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啊。
我赚的钱，不能给我自己花，只能给妹妹花。
内心已经千疮百孔。
我脸上却笑靥如花：「爸，你别开玩笑了行不行？」
「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对待家里的，你也看在眼里了。我每个月赚一万五，就给家里拿一万四。我但凡有钱，怎么可能不给家里花？」
于是，爸爸的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散了。
他嘟囔了一句：「也对啊。老大懂事孝顺。」
7
呵。
懂事。
孝顺。
就是这个四个字，在上一世，困住了我无法振翅高飞。
但我不会这么傻了。
我回到房间，再次打开小绿书。
第二条帖子的热度明显高了一截。
有人在评论区讨论这几个牌子的化妆品好不好用。
还有人发：羡慕这样的姐姐。贴贴。
只有一条评论，一针见血。
「别这么秀好吗？分数出来了吗就 680680 的。我还给自己估 1180 呢。大家都来夸我吧。」
引来一堆人骂。
「有病去医院。」
「人家姐姐爱妹妹，多好的事，你看不惯就别看。」
姐姐爱妹妹，确实是很好的事情。
可惜这种幸福永远不会降临在我身上。
上一世，妹妹把「掉包试卷」的事情闹到了教育局。
我拦着爸妈，劝他们理智。
「你们动一动脑子好吗？全国几百万的考生，为什么只有妹妹的试卷出了问题？」
「真要有权贵，早就送孩子出国读书了，怎么还会参加高考！」
可是，我的冷静，换来的却是他们歇斯底里的怒骂。
争执中，我不慎跌落十几节楼梯。
头磕破了，流了一地的血。
本以为是皮外伤，只在医院做了简单的包扎。
可是实际上，是颅内出血。
血块压迫呼吸中枢，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艰难呼吸。
濒临窒息的时候，听到一墙之隔，爸妈还搂着他们的小女儿，耐心哄她。
「宝贝别怕，爸妈会替你讨回公道。」
我应该是发出过一声痛苦的嘶吼。
也的确引来妈妈回看我的房间。
但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我距离他们只有短短的几步路。
可是他们三个，没有一个人想到去查看我的状况。
他们没把我当家人。
那我为什么还要把他们当作家人啊。
我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毅然决然地，在小绿书发了第三条帖子。
图片是姜宁书桌上摊开的几本笔记。
配文：看看考 680 的小孩，笔记是怎么做的？
笔记本上，字迹娟秀工整。
还用五六种颜色的彩笔做了各种标注。
这么漂亮的页面，说是手账都不为过。
可是我知道它的问题出在哪。
网友也发觉了不对劲。
这条帖子在短短半小时内就有了一百多评论。
「你这不就是把教辅资料抄到自己的笔记本上？自我感动。」
「好学生的笔记都是简洁的，只记精髓。」
「翻了下作者之前的帖子，我惊呆了。她说她妹估分 680。笑死。连 advise 都要抄下来写词性转换的学生，我不信她考 680。」
也有人在反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学习方式。不能一概而论吧。」
「这笔记像是艺术品！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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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再回复。
毕竟，质疑的话，网友已经替我说完了。
上一世，看到妹妹这么做笔记，我忍不住劝她：「宁宁，记笔记不用来回找笔换笔，耽误时间。弄成花里胡哨的干嘛呢？功夫下错地方了。」
她却跟我杠：「姜茜你不就考了个普通一本而已？你凭什么指点我。」
我哑口无言。
姜宁每次校内考试，确实成绩都不错。如果正常发挥，应该可以上 211。
彼时我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多。
但我根本不可能想到
(妹妹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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