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李秀兰就蹲在村小学土灶前生火。她兜里揣着昨天公社刚发的工资——8块钱现金和12个工分票,这叠皱巴巴的纸要撑到下个月秋粮下来。可最让她发愁的是,教室漏风的窗户纸又破了三个洞,得赶在学生到校前糊上。
**【教案本里的经济账】**那年头民办教师工资分两截:生产队按整劳力记工分,公社每月发5-8元补助。听起来比种地强?可李老师得用这笔钱买备课纸、修教具,甚至垫付贫困学生的书本费。有次她掏出工资条给我看:"瞧见没?上月实发6块3毛,倒欠生产队2斤煤油",原来教室夜校点的灯油都从她工分里扣。
**【木匠都比教书匠吃香】**同村的王木匠打张八仙桌能挣5块钱,李老师改三十本作文才抵得上人家半张桌子腿。最扎心的是有家长说:"娃他老师,要不农忙假您来帮我家割麦子?工钱比上课多三倍"。可她就认死理,硬是把三个辍学编草帽的学生拽回课堂,代价是每月往自己粥里多掺两把野菜。
**【鸡蛋银行与锅灰墨水】**我见过最特别的"工资"是学生塞的36个鸡蛋,每个壳上都用铅笔写着字。扎羊角辫的小花偷偷告诉我:"李老师改作业的红墨水,是用后山摘的野莓调的"。寒冬腊月批改试卷,她就着灶膛的火光写字,棉鞋被雪水浸透都浑然不觉——后来才知道,她冻伤的脚趾再也没能伸直。
**【比工资更贵的账单】**村会计老周给我看过特殊账本:1974年全村民办教师共垫付书本费87元,相当于两头肥猪钱;王老师在洪水中抢教科书落下风湿,药费花了32元;李老师为给学生补课少挣了600工分...但这些账目从没出现在工资表上,就像没人计算过她们在油灯下熬白的头发值多少工分。
如今在县城咖啡馆,常听到年轻人抱怨月薪三千不够花。我总会想起李老师那件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她穿着它教出全县第一个大学生,穿着它把逃学的二狗子培养成中学校长。去年同学会,已经成为企业家的二狗子红着眼眶说:"当年李老师用锅灰给我批改的作文,比现在百万年薪更烫手"。
那些每月领"鸡蛋工资"的人,在漏雨的教室里搭建起中国教育的承重墙。她们用发霉的粉笔写下"人"字的一撇一捺,用体温焐热冻僵的铅笔,用青春填补着城乡知识鸿沟。现在路过废弃的村小教室,仿佛还能听见算盘珠撞击的声音——那是1974年的民办教师,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拨动时代的算盘。
所以当有人问我"1974年民办教师工资多少",我总指着博物馆里泛黄的备课本说:"看这页眉批注的厚度,数数作业本里野果汁染红的字迹,摸摸教案上被泪水洇湿的褶皱——这些,才是真正的工资明细表。"
如今李老师枕着36枚风干的鸡蛋壳长眠,那些当年用铅笔写着"老师辛苦了"的蛋壳,在月光下依然泛着温润的光。或许教育的真谛从来不在工资单的数字里,而在某个孩子猛然顿悟时发亮的眼睛里,在无数个深夜被油灯点亮的未来里。
您家抽屉深处,是否也藏着这样一张特殊的"工资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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