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的走廊第六次响起板擦敲击声时，我看见老何头踮脚涂抹初三（2）班的黑板报。石膏粉簌簌落在他洗变形的保安服上，袖口蹭到的蓝墨水，和上周失踪的百乐笔如出一辙。
这是本月被篡改的第四期黑板报。"德育园地禁止私自涂画。"我指着校规找他理论，老人把半截粉笔往裤兜藏，指甲缝里的红颜料与丢失的彩铅碎末同一色号。
我在讲台缝里粘了录音设备。下午五点二十一分，老式挂钟刚敲响，他握着三角板在黑板右下角画圈。石膏灰落在泛黄的签到本上，1998年9月1日的考勤表里，我母亲的名字被红框圈着。
"要查监控吗？"我在储物间门口截住他。老人保温杯突然倾斜，中药汤在水泥地上蜿蜒成河，氤氲的苦味里浮着川贝和枇杷叶——正是我童年咳嗽时喝过的配方。
沙尘暴掀翻体育馆顶棚那日，我撬开上锁的德育柜。碎成三截的粉笔拼出扭曲的"SOS"，底下压着带褐渍的月考卷，考生姓名栏竟写着我的小名。2003年家长联系表背面，蓝墨水晕染成雾："周老师，化疗请假期间请多关照小玥。"
暴雨灌进档案室那夜，我在他更衣柜找到铁皮盒。四十八张批改过的试卷按届别捆着，最早那张用红笔标着"注意哮喘"，最新那张作文纸边写着："议论文忌用排比，小玥容易喘。"盒底粘着半块枇杷膏糖纸，包装手法与我妈当年塞进我书包的一模一样。
此刻老何头仍在擦拭布告栏玻璃，他总把优秀学生照片摆在特定角度。新贴的光荣榜微微向西倾斜，那正是埋着我母亲骨灰的陵园方向。德育柜最深处，我的教师资格证裹在油纸包里，塑料封皮夹着银杏叶，叶脉间藏着褪色的医嘱："粉尘过敏者不宜执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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