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站在考场外，手里紧紧攥着准考证。六月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校服的领口。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昨晚那条短信界面。那是陈默发来的，只有短短一句话："小满，对不起，我和苏晴在一起了。"
苏晴是她最好的朋友，从小学到高中，她们形影不离。而陈默，是她暗恋了三年的男生。她记得高一开学那天，陈默穿着白衬衫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我叫陈默，沉默的默。"
那一刻，林小满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考生请入场。"广播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进书包。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崩溃，这是高考，是她等了十二年的机会。她迈开步子，却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考场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林小满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可那些画面却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她想起上周五放学后，本来约好和苏晴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可苏晴说有急事要先走，她独自在图书馆待到天黑。回家的路上，她看见陈默的自行车停在苏晴家楼下。
她站在路灯下，看着二楼窗户里透出的暖黄色灯光。窗帘没有拉严，她看见苏晴靠在陈默肩上，陈默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那一刻，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同学，你没事吧？"监考老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林小满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眼前的试卷已经模糊不清。她抬手擦了擦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我...我没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她捂住肚子，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眼前的字迹开始扭曲，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快叫救护车！"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教室。阳光依旧明媚，蝉鸣声透过窗户传来，黑板上写着"欢迎新同学"几个大字。
她愣住了。
这是高三开学第一天。
她重生了。
讲台上，陈默正在做自我介绍："我叫陈默，沉默的默。"
林小满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疼痛让她确信这不是梦。她低头看了眼课桌，上面还刻着她和陈默的名字，那是上辈子她偷偷刻下的。
这一次，她拿起修正液，用力涂抹掉了那个名字。
"这位同学，该你自我介绍了。"班主任的声音传来。
林小满站起身，目光扫过教室。她看见苏晴坐在第三排，正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曾经让她觉得温暖，现在却让她心如刀割。
"我叫林小满。"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满分的满。"
这一次，她一定要考满分。不是试卷上的满分，而是人生的满分。
她不会再为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未来。
修正液在课桌上凝固成惨白的痂，林小满用指甲一点点抠掉那些干涸的痕迹。前排传来苏晴递来的草莓牛奶，吸管上还系着熟悉的粉色蝴蝶结——这是她们延续了六年的仪式。
"小满，放学去新开的奶茶店吧？"苏晴转过头来，马尾辫扫过林小满的自动铅笔。少女脖颈后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和前世那个雨夜路灯下的轮廓完美重合。
林小满突然捂住嘴冲向洗手间。
冷水泼在脸上时，她盯着镜子里十八岁的自己。水珠顺着下巴滴进校服领口，在白色布料上晕开深色痕迹。隔间里传来压低嗓音的啜泣，是苏晴的声音。
"我真的好害怕...医生说最多两年..."
林小满浑身血液凝固。前世苏晴总是随身带着止痛药，说是胃病。高考后那个暑假，苏晴全家突然移民加拿大，从此杳无音讯。
"我会想办法筹钱，您千万别告诉小满..."隔间门锁转动的声音让林小满落荒而逃。
数学课上陈默搬着课桌来到她旁边，木质桌角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老班说让我辅导你函数题。"少年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他常年照顾住院母亲沾染的气息。
林小满把椅子往走廊方向挪了三十公分。这个距离刚好能看清陈默握着铅笔的手指在发抖，他每次撒谎时都会这样。
"你身上有苏晴的护手霜味道。"林小满突然开口。陈默的橡皮滚落到她脚边，在安静的教室里发出惊雷般的声响。
市质检前夜，林小满在图书馆发现陈默的奥数笔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两张泛黄的电影票根，日期是她重生前三个月。那场《泰坦尼克号》重映，本该是她和陈默的初次约会。
"你在发抖。"温热的呼吸突然喷洒在耳后。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臂撑在她两侧形成囚笼。"为什么躲着我？从开学第一天开始。"
林小满的后背贴住冰凉的铁皮书架，金属棱角硌得肩胛骨生疼。陈默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在她眼前晃动，那是前世她珍藏了三年的毕业礼物。
"你衬衫沾到苏晴的唇彩了。"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樱桃味，3号阅览室储物柜最下层那支。"
陈默像被烫到般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移动书梯。顶层《追忆似水年华》哗啦啦坠落，惊飞了窗外一群白鸽。林小满弯腰捡书时，看到借阅卡上密密麻麻的"陈默"签名中，夹着一个熟悉的字迹。
那是她自己的笔迹，日期却是1998年。
图书馆顶灯在台风中剧烈摇晃，林小满握着那张泛黄的借阅卡。1998年的字迹清晰可辨，正是她特有的"满"字最后一笔会上挑的写法。而那年她刚满周岁。
"你终于发现了。"陈默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他白衬衫上沾着暗红血迹，左手攥着半截断裂的锁链，"这是第七次循环，小满。"
林小满后退时撞倒整排书架，古籍腾起的灰尘里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她看见前世的自己躺在ICU病房，陈默跪在病床前用美工刀割开手腕；看见苏晴在化疗室里拔掉输液管，在日记本上疯狂书写；看见更早的轮回里，自己亲手将陈默推下教学楼天台。
"每次你死在高考当天，时间就会重置。"陈默逼近的脚步碾碎满地玻璃，窗外闪电照亮他脖颈的环形疤痕，"这次我们换个玩法。
台风眼过境的死寂中，林小满在废弃校医室找到苏晴的诊疗记录。泛黄的病历本里掉出孕检报告，患者签名处写着"林小满"，日期是2003年5月20日——她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你总说想要满分人生。"苏晴突然出现在门框边缘，蓝白病号服下摆滴着血水，"可是小满，你早在第一次循环就怀孕了。"
林小满腹部的旧伤疤突然开始渗血。她终于明白为何每个轮回都会在考场腹痛昏迷，那些被抹去的记忆正在撕裂她的灵魂。
"孩子是陈默的？"她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
"不，是我们的。"苏晴解开病号服，腹部蜿蜒着同样的疤痕，"我们被困在莫比乌斯环里，你每次重生都会分裂出新的时间线。"
高考当天，林小满站在天台上俯瞰众生。陈默和不同时间线的苏晴从四面八方涌来，所有轮回的记忆如洪水般灌入脑海。
她想起最初的世界里，是苏晴在考场替她挡下坠落的吊灯；想起第二个轮回里，陈默为救她错过母亲临终时刻；想起第五次重生时，自己亲手把苏晴锁在起火的器材室。
"结束循环的唯一办法..."无数个陈默同时举起匕首，"是杀死所有时间线的自己。"
林小满突然笑了。她纵身跃下时撕碎准考证，纸屑在风中化作万千蝴蝶。下方考场里正在书写作文题的学生们集体抬头，题目赫然是——《假如时间可以重来》。
无数个林小满被铁链拴在青铜天平两端，秤盘里盛着跳动的心脏。穿着法官袍的苏晴敲响法槌，槌头竟是那个系着粉色蝴蝶结的草莓牛奶瓶。
"被告第七百二十次重生中，故意遗忘闺蜜化疗日程，是否认罪？"
旁听席上密密麻麻的陈默同时站起，他们脖颈的疤痕连成血色五线谱。最后一个座位坐着婴儿形态的"满分"，脐带连接着所有时间线。
林小满突然夺过法槌砸向天平。心脏爆裂的瞬间，她尝到陈默跳楼那天的雨水味道，看见苏晴在时空中不断替自己参加高考的身影，摸到子宫里缠绕的准考证残片。
高考作文纸上，林小满用血书写下所有轮回的真相。墨水在纸面绽开成曼珠沙华，根茎穿透时空刺入苏晴的化疗仪器。监测仪曲线化作金色蝴蝶，带着1998年的借阅卡飞向火场。
陈默在火焰中拼凑出完整的莫比乌斯环疤痕，将林小满推入没有时间的裂缝。在绝对寂静中，她终于听见最初的哭声——那是所有轮回开始时的产房，苏晴正偷偷调换她们的名牌。
暴雨冲刷着空白准考证，林小满坐在考场写下最后一行作文："真正的满分人生，是允许所有故事留有遗憾。"
当她放下笔的瞬间，苏晴的止痛药瓶滚过课桌，陈默的衬衫纽扣系住飘散的试卷，婴儿的脐带在时空中结成蝴蝶结。监考老师露出苏晴的脸，用陈默的声音宣布：
"本场考试唯一满分标准，是原谅所有时间线上的自己。"
窗外突然放晴，林小满腹部的疤痕开出一朵小白花。在花瓣飘落的弧度里，她终于看清所有轮回的起点——二十年前产房里，两个女婴紧握的手心里，藏着同一粒草莓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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