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急忙打断这两位老师的动作。
“临近开考我才坐在这，你们怎么证明小抄是我的？”
“每一个抽屉，我们都提前检查过，只可能是考生故意把小抄放在里面。”那位男老师义正言辞解释着。
“没错，有人故意把小抄放在抽屉里，但这个位置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坐过。”
我转头看向妹妹，她收起了刚才得意的嘴脸。
心虚地错开我的眼神，局促地抠着手指。
“考试开始后，你就坐在这个位置上，只可能是你作弊。”那位女老师神色慌张起来，声音突然陡然提高。
她洪亮的声音影响到了其他学生。
男老师悄悄拽了拽女老师的衣角。
我指了指教室周围的摄像头。
“老师，摄像头都是360度高清无死角，与其直接宣判一个可能无辜的学生作弊，不如让大家安安静静考试。”
“你们之后再调取监控，更何况还有笔迹鉴定，可以确定小抄出自谁手。”
男老师冷硬地解释着，“我们对待作弊都是当场处理，没有让考生完成考试的先例。”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考场里的骚动引来了巡考老师的注意。
“两位老师，王漫漫，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进来的是我们的年级主任。
他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经常说每个学生都是他的小孩。
许多学生在他的资助下考上了大学，实现了梦想。
这次他应该是被抓壮丁，过来临时巡考。
男老师和年级主任简单讲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王漫漫这孩子我认识，她成绩非常好，绝不可能做出作弊的事情。不如先让她考试，后续监考组再调查谁才是小抄的真凶。”
年级主任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王漫漫，我相信你，你好好考试，作弊的事情我们会帮忙处理的。”
那女老师还想插嘴说什么，奈何年级主任是她的领导，她只能选择闭嘴。
我安定下来，给了主任一个感激的眼神。
考试一结束，那位女老师还在鬼鬼祟祟翻着考卷。
年级主任带领监考组联合交大招生办老师一起闯进教室。
他们一群人把所有考卷当场封箱运走。
妹妹慌了。
她和我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跑出了考场。
6
刚进家我就听见紧闭的卧室门里传来争吵。
“我都和监考老师打完招呼了，还特意找了一个放弃考试的同学，谁能想到漫漫会发现准考证不对了呢？”爸爸的声音带着失望和沮丧。
“我不管，这老师狮子大开口问我们要了五万，既然失败了，就要让她把钱退回来。”
是我妈在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也是，闹着也要去少年班，结果让你栽赃你姐作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不是我聪明……”
我都能想象到我妈指着我爸和我妹，骂他们无能的样子。
屋子里传来我妹委屈的哭声。
门突然打开，三人看见站在客厅的我面面相觑。
我妈在背后捶了我爸一下，他才讪讪出声。
“漫漫，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考得怎么样啊。”
他的声线有些干涩，小心翼翼组织着措辞。
“我考得特别好，所有题我都答完了，不知道妹妹怎么样，有没有紧张到把名字写错。”
妹妹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我没再理会他们。
直接去厕所，把保温杯里的水倒了个干净。
我妈刚才没说完的下半句话，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刚才一看见我，就一副贴心的样子帮我打满了热水。
只是她眼里的算计出卖了她的心思。
果然，做午饭时我在橱柜的角落看见还剩半盒的泻药。
干脆全都拌在菜里，又找了几片止疼片碾碎了扔进去。
顺手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
希望他们发现自己便意冲天的时候，已经一泻千里了。
下午的考试，我看见妹妹一次又一次举手去卫生间。
周围的同学捂着鼻子，频频向她投去嫌弃的目光。
心里畅快极了。
几天之后，和考试成绩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份公告。
王佳佳，也就是我妹妹，因替考、夹带小抄，直接被判作弊零分。
不过就算不判作弊，她可能也考不上三位数。
我带着满分的录取成绩单回家，收到了妹妹故意割破手腕的消息。
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出去念书的，我也没打算去上。
7
“都怪你姐姐好狠的心，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不就是和她考试换个座位，至于这么小心眼非要和全家闹得你死我活。”
我妈抱着妹妹包扎着纱布的手腕，边哭边骂。
“妈，你死我活倒不至于，只不过这伤口离动脉着实有点远，这么浅的伤口，再晚来两分钟都要愈合了。”
“你可没良心的东西，你不知道你妹妹流了多少血，那一池子水都红了。”
“哦，我看妹妹这脸还是挺红润，还能再流五分钟。”
妹妹还在床上装失血昏倒呢，听见我的话禁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
她装作悠悠转醒。
“爸妈，我想喝水。”语气虚弱到不行。
“你别听你姐的，你是我们的小宝贝，她就是一个白眼狼，枉我们好吃好喝伺候她这么多年。”我妈扶着妹妹坐起来。
如今这窗户纸捅破了，我妈赤裸裸展示着对妹妹的偏爱。
“是啊，妹妹这么乖的小孩，怎么会做出作弊这种事情呢。”
我继续阴阳她们二人。
我爸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到了医院楼梯间。
“漫漫，你妹妹现在的情绪很糟，你能不能为了她，放弃去少年班念书。”他像是在恳求我。
“爸，妹妹差点都要被学校退学了，现在又让我放弃去少年班念书，你难道忍心看着你的两个女儿都没有书念吗？”
“你妹妹心眼小，被我们惯坏了，你去了少年班说不定又会刺激到她。”爸爸搓着手，说出来的话自己都心虚。
“而且她这成绩你也知道，要是去了普通高中，说不定就和班里的同学学坏了。”
“爸爸，不然这样子，我不去读少年班，你把我们送去市里的重点高中，我辅导妹妹一起学习，等她考上了好大学还能给你们争光。”
一说起能给家里争光，爸爸明显激动了起来。
他对我的提议心动了。
“好，我送你们去重点高中念书。”
前世妹妹顶替了我的名额，去念了少年班。
她适应不了那里的学习难度和强度。
才一个学期就被学校劝退了。
交大的老师很奇怪，明明是第一名考进来的优质生源，怎么一入学变成了倒数第一。
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教学水平。
后来，爸妈把妹妹送去了最好的高中。
妄想她接受到最好的教育后，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我被丢去了垃圾高中，毕竟我的成绩不重要，考得越差他们越安心。
周围的同学，都是被父母逼迫上学的小混混和小流氓。
甚至老师都是高考没考几分的关系户。
学习在这里是可笑的、可耻的。
我成了学校的“异类”和“怪物”。
而“异类”和“怪物”在世俗的眼里是要被消灭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熬过那三年，以为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就能出去上学了。
直到唯一的希望被我妈撕成碎片。
我心里清楚，这一世就算没有少年班的事情，爸妈还是会把我送去垃圾高中读书。
我能做的，只有证明自己的实力。
在年纪尚小无法独立之时，慢慢摆脱他们对我的控制。
8
辉煌高级中学，正如学校的名字一般，能进入这个学校念书的学生，大多数都将有辉煌的未来。
我没去成少年班，但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和年级主任的强力推荐，我进入到了辉煌高中特优班。
这里能够享受顶级的师资力量和学习环境。
唯有两个人格格不入。
有次我妈说漏嘴，特优班不是有钱找关系就能随便进的。
他们拿我威胁学校，如果不让我妹妹进特优班，就把我送到辉煌高中的隔壁竞争院校。
优秀的学生到处都是，能拿到交大少年班满分的学生可是万里挑一。
所以学校破格，多给了一个名额给妹妹。
还有一个人，我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
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我到死也不会忘记，前世在垃圾高中的所有痛苦。
始作俑者都是这个看上去清秀，实则坏到骨子里的富二代。
“我叫曲鹏伟，我爸说要多和好学生一起玩，听说你少年班都能考满分，以后我可得和你做好朋友了。”他眼神揶揄，嘴角向上挑起。
“不必，我只想好好学习，不想交朋友。”
我好像又被曲鹏伟盯上了，他不知道从哪搞来了我家的地址和我的手机号。
他天天在我家门口堵我，给我送早餐。
我妈看见他对我的追求竟然很开心，怂恿我和他谈恋爱。
她说嫁妆早就给我准备好了，反正读书也没什么用，不如早早结婚生小孩，她还能帮着带孩子。
她还趁我洗澡翻我手机，正巧曲鹏伟给我发来了骚扰短信。
她记下了曲鹏伟的手机号，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说要聊聊婚礼的事情。
幸好曲鹏伟把她当作神经病直接挂了电话。
要不现在我已经被她预定成了别人家的媳妇。
我妈现在巴不得我别上学了，早早嫁人做个家庭主妇，还能顺便伺候他们两个。
另一边，她天天给妹妹炖补脑汤，鼓励她努力学习，争取成绩超过我。
我申请到奖学金后干脆选择了住校。
顺便把曲鹏伟纠缠我的证据打包发给他爸爸。
成功害他被打断了一条腿。
只是最近妹妹的状态有些奇怪。
刚上高中，妹妹还发奋图强了一段时间。
或许是倒数第一的成绩让她感到丢人了，又或许是我抢走了所有人的称赞让她感到不甘了。
可惜虚假的努力换不来分数。
曲鹏伟转学来了之后，她终于成了倒数第二。
她牵着曲鹏伟的手从我课桌前走过，举手投足间全是炫耀。
“姐姐，这次我终于跑在了你前面，这个男人是我的了。”
说着她就在曲鹏伟的脸上轻吻了一下。
曲鹏伟的表情里没有一丝热恋的甜蜜。
他的眼睛紧盯我的双眸，试图找出一丝嫉妒。
可惜我只是平静地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书本上。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这些知识我还要重新学一遍。
没空关注他们的儿女情长。
9
高三那年，我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刷题和考试。
我拿着奖学金，再也不问爸妈要一分一毫，直接和家里断了联系。
高考终于结束，我卸下满身重担回了家。
妹妹红光满面地躺在床上。
我妈正在给她把苹果切成小块，一口一口喂进她的嘴里。
“我的宝贝，考试累到了吧，多吃点可别累瘦了。”
妹妹拍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妈，不用担心，我最近吃得可好了，都重了五斤。”
“听说别的小孩一考完试就估出来分数了，你考得怎么样啊？”爸爸满脸期待，他还在幻想妹妹能考上名牌大学，给他脸上添光呢。
“什么分数，高考已经考完了？”妹妹一脸疑惑，一副不知道高考已经结束的样子。
我爸手一抖，端着的碗瞬间掉在地上。
给妹妹炖了三个小时的鸡汤溅得到处都是。
正当他冷静了半晌，准备打电话安排妹妹复读的事情时。
“砰砰砰。”像是有人砸门一般。
我妈急忙跑去开门，一对中年夫妻冲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垂头丧气的曲鹏伟。
“瞧瞧你们生的好女儿，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要抱孙子了！”
10
“什么孙子？”
我妈看到曲鹏伟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亲家公亲家母啊，快进来坐，也不提前打一声招呼，我好让王漫漫去接你们。”
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摁到他们旁边。
“既然我们家女儿都怀孕了，咱们就谈一谈婚事怎么办吧。”
她拿出了计算器，开始合计三金和彩礼钱。
曲母按住我妈躁动的手指，“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女儿怀孕，我们家有责任，两个孩子虽然都成年了，但做事情还不知道轻重。”
曲父一脚踹在了曲鹏伟的膝盖上，曲鹏伟一痛直接跪了下来。
他把手摁在儿子的肩膀上，对我妈沉声道“你们放心，我们家会负责，给多少钱都好商量，我们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妇幼医院和最好的妇科大夫，保证将流产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
“怎么就要流产了呢，亲家公亲家母。”我妈谄笑着搀起曲鹏伟，又用手腕缠上曲母手臂，“孩子可是无辜的，孩子生下来我会帮忙带的，你们家出钱，力全我女儿出。”
我妈大手一挥，把抚养小孩的重任全揽在了我身上。
显然她还没搞清状况。
曲母曲父也傻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女儿怀孕，妈妈非但没生气，还拍着胸脯揽下抚养小孩的重任。
“可是我儿子不想要小孩啊，他哭着求我们劝他女朋友去做流产，没想到你们全家都想要留下这个小孩。”
“对没错，我们全家都可喜欢小孩了，不过彩礼这事……”
“结婚这事还是等孩子们大一点再说吧，要不咱们先这样。”
曲爸拿出一个小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崭新的人民币。
“这是五十万，等孩子生下来后，每个月我们还会再给一万，前提是孩子的抚养由你们王家全权负责。”
“当然没问题啊。”我妈一把把箱子抱在怀里，当即答应了曲家的条件。
爽快地在合同上签字画了手印。
欢欢喜喜送走曲家三人。
妈妈献宝一样捧着箱子送给了妹妹。
“佳佳，没参加高考也没关系，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出国留学吗，这钱一下就攒够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你招财的姐姐。”
“妈，我现在不想留学了，就想赶快嫁人生孩子。”
“什么话，这是你姐姐应该干的事。”
说着她还向妹妹展示着合同，宣布我马上要生小孩的“好消息”。
“妈，我男朋友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妹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头一晕栽到了地上。
她用手本能地护住自己的小肚子，嘴里还叫喊着“我的孩子。”
我妈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才搞明白怀孕的其实是妹妹。
她那个榆木脑袋肯定不知道。
妹妹之所以不愿意念书，满心只有嫁人生子，可有一半她的功劳。
11
从小到大，妹妹习惯争抢我想要的所有东西。
尤其是我妈，分外助长她嚣张的行径。
小时候我想长大，出去拼搏赚钱改变命运。
明白两条签含义的她，毫不犹豫选了金钱的标志。
我想上少年班。
她就联合爸妈调换我们的准考证，计划顶替我的名额。
前世我想出去读大学，只能考上专科的她，怂恿我爸妈花五十万送她出国。
而我被我妈锁在房间，等着嫁给肚子里孩子的混蛋父亲。
当她跟着我报名了全国高中生作文竞赛，我就猜到她会去宿舍偷我的文章。
于是，我干脆伪造了一个参赛作品。
作文比赛的题目是《我的梦想》。
文章里大谈特谈，我的梦想就是嫁给我暗恋的男生，为他洗手做羹汤，生儿育女。
我一心只有学习没有朋友，曲鹏伟成了身边唯一的男生。
妹妹看了我的文章，生理性的反应是夺走我的梦想。
妹妹把他代入成我暗恋的对象，打直球追求。
曲鹏伟正追求我不成，当然不会拒绝和我长相相似的双胞胎妹妹。
现在她闹着不愿意复读。
一心想嫁给曲鹏伟，为他生下肚子里的小孩，实现我所谓相夫教子、举案齐眉的梦想。
可我爸爸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女儿没嫁人就做了母亲。
况且他心底还一直期盼着妹妹给他光宗耀祖呢。
妹妹被我爸关在屋子，准备等她饿到没有力气送去流产。
然后无缝送去复读班，备战明年的高考。
妈妈听到妹妹在屋子里的哭喊，心疼了。
“女儿那么喜欢曲鹏伟，要不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你看曲鹏伟家那么有钱，他爸妈一出手就是五十万，以后把佳佳嫁过去当富太太，不是也很好。”
“女儿刚刚满18岁，怎么就能生孩子，况且她的学业怎么办，当初我们不都抽签决定了……”
“王漫漫的学习成绩不是挺好的，既然佳佳不想念书了，那就让她接着读吧。”
“行吧，曲家的钱就攒着给咱们养老吧。还是要得太少了……”
对我妈来说，妹妹想要什么就得给什么。
对我爸来说，他只想要一个有出息、让他扬眉吐气的女儿。
和一个没出息、嫁人能换来巨额彩礼，给他养老的女儿。
至于是谁，并不重要。
他看着自暴自弃的妹妹，哭着祈祷我高考能考出一个好成绩，王家光宗耀祖的希望全寄托在我身上了。
多么讽刺，抽签决定命运像是一个笑话。
妹妹不要了，就弃若敝屣甩给我。
这可是你们自己选的，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12
在爸妈的默许和纵容之下，妹妹留下了肚子里的孩子，在家里安心养胎。
梦中无数次收到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寄到了我手里。
一向成绩很差的曲鹏伟竟然也考上了北大隔壁的一个一本学校。
知道曲鹏伟去外地读大学的消息，妹妹心急地想用肚子里的孩子逼迫他结婚。
可妹妹无论如何哀求，曲鹏伟都没能见他一面。
她只能趁着我们在学校报考志愿的时候，挺着肚子堵在教室门口。
“我从来没想过要这个孩子，我爸妈已经用五十万买断我们的关系，既然你们全家都这么喜欢小孩，那就好好养着吧。”
“那五十万不是你给我的嫁妆吗，你答应过会娶我的。”
妹妹抬起头可怜兮兮望着曲鹏伟，双手慌乱地想要抱住他。
曲鹏伟冷漠地甩开她的手“男人床上说的话，哪有一句是能信的。”
妹妹哭着把我的桌子掀翻，桌上的书散落了一地。
“都怪你这个狐狸精，要不是你勾引曲鹏伟，他早就把我娶回家当老婆了，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这么大了，你们都出去上大学了，我该怎么办啊！”
她扑了上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大意就是要撕烂我的脸。
我推开她抓挠我脸的手，体谅她是个孕妇，我根本就没使劲。
她却一屁股跌到地上，像个泼妇一样拽着我的裤腿。
“打人了，看看你们眼里的高考状元，不仅勾引别人的男人，还殴打孕妇。”
八卦的同学还在低声谈论着曲鹏伟和我们姐妹俩的荒唐。
直到曲鹏伟把妹妹带走，闹剧才谢幕。
突然，议论声止。
曲鹏伟走到我的面前，目光带着深情，“王漫漫，我专门报了北大隔壁的学校，我们可以一起去上大学了，请问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还有不嫌事大的同学在底下起哄。
“那妹妹的小孩以后该叫你爸爸还是姑父。曲鹏伟，我们之间不熟，上了大学以后也别再联系了，放假回家记得来我家看看你女儿。”
除了父母和妹妹，另一个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的人就是曲鹏伟。
前世高中时的那些噩梦，如今都和我如影随形。
重生后，再次和曲鹏伟相遇。
我只会避他如蛇蝎。
13
一直到出发去北大报到的那天，我都没有回家。
这几年住宿，我陆续把东西都搬到了学校。
我连几号走都没告诉我爸妈。
不过他们现在应该激动地抱着自己的外孙，没时间管我。
我没想到爸爸会来火车站送我。
“漫漫，恭喜你考上北大，你一个人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爸爸竟然老了很多，白发染上了鬓角。
他手指微颤，递上一个红包。
我知道里面装的是给我的一万块钱学费。
“你真是我们王家的骄傲，给我们长脸了，不枉我们教育抚养你这么多年。”
我本想接过红包，听到这话直接把爸爸的手推了回去。
碍于素质，我没有把钱拍在他的脸上。
“爸，我以后工作赚了钱，会按时给你们打钱的，算是偿还你们对我的投入。”
我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敬他六岁之前对我的养育之恩。
他看我的眼神复杂，不知是愧疚还是欣慰。
我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14
到了北大宿舍，像是缘分一般。
初中时的女同学魏俊圆成了我的室友。
她是个孤儿，也是初中年级主任帮扶的小孩之一。
我记得那时她不太说话，每天都在低头学习。
上了大学之后，她变得开朗很多。
也变得能说会道起来。
大三开学时，她八卦一般说起了我家的近况。
妹妹和曲鹏伟分手之后就准备去流产。
可我爸妈贪图曲家给的50万和每月一万块的抚养费，硬生生把妹妹关在家，直到预产期快到了才把她放出来。
孩子已经足月，除了生下来别无选择。
她没管还在襁褓里的女儿，刚出月子就急着复学。
说是也要像我一样考北大，可惜连大专都没有考上。
曲鹏伟还时常出现在我身边。
先是闹了几出宿舍楼下表白的大戏。
又在我生日时，在教室大张旗鼓搞了惊喜派对。
我把蛋糕砸了个稀碎，轰走了起哄让我们在一起的同学。
我把妹妹和孩子的合照拍在他脸上。
威胁他如果还纠缠我，我就把这些事发布在他学校的论坛上。
他才就此消失。
有一天，魏俊圆递给我一封信。
她还在一旁打趣，“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表白还用情书啊”。
我才留意到信封用了一枚粉色的小心心作为封口贴。
我打开信封，里面的字迹笔触有些眼熟。
只是前世，他没有写这么一手好字。
是曲鹏伟。
“亲爱的漫漫，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从小就做着一个梦。”
“梦里，我身处在高偏将园，用尽各种恶劣的手段去欺负一个女孩。”
“每次梦醒后，我都会翻阅书籍，试图寻找答案。书上说，当一个青春期男孩总是欺负同一个女孩时，那意味着他可能喜欢上了她。”
“虽然梦中的我对此一无所知，但我竟然拥有过可以娶她的机会。”
“后来，我真的踏入了梦中的那所高中，却没有发现那个女孩的身影。”
“你可能难以置信，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为了再次遇见你，我费尽心思说服我爸，让我转学到辉煌高中。”
“你对我依旧冷漠，心里只装着学习，如同梦中的你一样。而我，无法像梦中那样再次欺负你。”
“有一段时间，我心中充满了怒火。你凭什么让我如此痴迷，让我无法忘怀？你妹妹明明对我情有独钟。”
“没想到就此，我们仿佛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得到你渴望的一切。”
我平静地拿出剪刀。
信纸的碎片随风飘去，就像前世的记忆一样。
永远归于尘埃。
15
大学毕业那年，我收到了帝国理工大学硕士的Offer和全额奖学金。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接到了妹妹给我打来的电话。
这四年我几乎和家里断了联系。
偶尔几次电话，只言片语间听说妹妹高中毕业找不到工作。
只能在家门口的理发店做学徒。
她哭着闹着要和我一样出去上大学，还她自己物色了几个国外的大学想去留学。
可我爸不愿意再出钱。
他说不会再花钱供第二个大学生了，想上学，就像我一样自己掏钱。
另一边，我妈又死活不愿意帮她带小孩。
妹妹为了自己的女儿，只能在家边复读边奶孩子。
又复读了两年才勉强考上一个大专。
“姐，能不能借我一万块钱念书。”妹妹声音嘶哑，旁边还有小孩的啼哭声。
“曲家当初不是给了你们五十万吗，每个月还有一万块的抚养费，怎么轮到你向我借钱了。”我声音冷淡。
妹妹在电话的那头哽咽出声，“姐你不知道，咱们家所有的钱都被爸爸攒起来了，说我的钱本来就应该用来孝敬他们，这都是他们的养老钱。我和孩子每月只有两千块钱的生活费，根本没办法带着孩子边赚钱边上学。”
“妈不是一向很疼你，怎么会不管你？”我还记得妈妈偏心妹妹的嘴脸。
“姐，自从你考上了北大，所有人都夸你，妈妈天天骂我是一个什么都干不好的废物，白瞎她在我身上投入这么多。”
“姐，我错了，这么多年我不该什么都和你争抢。”
往事还历历在目。
妹妹为了彻底夺走我读大学的机会。
她把我藏在床底下的验孕棒给了我妈。
帮她找到一个正大光明不让我继续读书的理由。
她轻轻松松出国留学，我被关在家里等着被嫁出去。
我如何能原谅。
“我不欠你、还有爸妈什么了，如果你想上学，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再见。”
话筒里传来妹妹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她倒是一如从前，一点都没变。
我直接按下挂断键。
拔出手机卡，连带着过去的所有，一起扔进登机口旁的垃圾桶里。
16
“让我们感谢王漫漫女士和魏俊圆女士，她们共同建立的——漫圆基金会，致力于帮助每一个的孩子实现梦想，圆梦未来！”
台下坐着一群6到18岁的小孩，他们每一个都成绩优异，却由于各种原因，没有经济条件可以支撑他们完成最基本的学业。
这是九年以来，我第一次踏上故乡的土地。
毕业之后，我和俊圆一直都有联系。
半年前她成功成为某上市公司最年轻的总监。
我也成功创业，早已实现了财富自由。
我们两人心底都有同一个默契：我们都实现了各自最初的梦想，可还有无数的孩子，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挣扎。
我率先提议，我们合作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给这些孩子提供帮助和支持。
她很快响应。
不到半年，基金会成功落地。
我们默契地选择了自己的家乡作为帮扶的第一站。
这是一个经济发展仍十分滞后的小县城。
助理很快就筛选出第一批帮扶的200个小孩，还邀请他们参加基金会的启动仪式。
台下第一排站着一个瘦瘦高高，西装笔挺的小伙子。
助理向我们引荐，说他是我们的校友，也是第一个向我们捐赠的爱心人士。
我和他交握双手时，他介绍了自己。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发生了意外，一位普通的初中老师全力资助我，才让我考上了北大。”
……
“王漫漫，老师经常提及你的名字，你也是他的骄傲。”
我的视线模糊，年级主任那和蔼的笑容浮现在眼前。
我朝他身后看去，“老师现在怎么样了，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他身后只有那些孩子们渴求知识的双眼。
略带遗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师身体一直都不错，可惜两年前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突发脑梗去世了。”
我怔住，还记得老师帮我洗清作弊嫌疑，推荐我进特优班，我考上北大他还发来了祝贺短信……
俊圆安慰地轻拍我的后背，“老师看见今天的我们，一定特别欣慰，我们的基金会也会延续他的愿望，将梦想的火种不断传递下去的。”
我环顾周围那些孩子们，用力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小女孩，一下就吸引了我的视线。
她的五官和我有几分相似。
准确地说，和妹妹有些相似。
助理看我盯着那女孩出神，递给我她的资料：
父母感情破裂，孩子一直由女方照顾，而孩子的母亲已改嫁。
“这小孩很可怜，她爸爸家本来很有钱，没想到家道中落破了产，现在一家还在摆地摊还债。”
“孩子妈妈家本来也不穷，可惜她姥爷中风瘫痪被送去了养老院。姥姥拿着钱迷上了赌博，输光了钱后把孩子的母亲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光棍。”
“真苦了这么小的孩子，父母健在却活得像孤儿一样。”
我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好似看见多年前的自己。
她手里攥着一本破旧的书，是当年快被我翻烂了的《活着》。
我握住她的小手。
“小朋友，这本书的主角经历了无数起起落落，最终活了下来。人生就是这样，它永远艰难，可你要记住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她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漫漫人生路，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知道某一天，当她坦然回看满是荆棘的来途时，远方已是广袤的沃野千里。
【完结】
